第6章 日入群动息,归鸟趋林鸣
今天除夕,一早蓬府的人忙里忙外的,头一次这些异父异母兄弟姐妹们齐聚在这里过一个从未有过的除夕之夜。临郡的战事和瘟疫愈演愈烈,大家不是不担心,可年还是要热热闹闹的过的。
昨晚太子来,大家烤肉,消耗了许多猪肉,一直到元宵节的用量是肯定不够的。矛矛叹了口气,集市都歇市了,青菜也不多了,当然也不是多了昨晚两个人的饭量;最近世道动荡,兴起铸造假币之风,加剧了良币的通货紧缩,另一方面导致劣币越来越多,导致劣币的通货膨胀。
矛矛只顾凝神思索,朵朵来到她身边,她才惊觉。“矛矛,我要和你说件事儿!”朵朵急急的拉她上了二楼自己房间,关上房门前还环顾了下四周。
矛矛一脸疑惑地看着朵朵,“昨日黄昏我去亲戚家,偶遇那个十三太子朱护庭。”朵朵慢声细语的说道。
矛矛的急性子,让她不由得追问道:“这些我都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快说啊,朵朵!”
“就是后来有几个黑衣人追杀我们,我觉得是冲太子去的,肯定不是冲我;当然,我起初是不知道他是太子的。”朵朵继续娓娓道来。
“那又如何?”矛矛简直是急炸了肺。
“你说,为什么他们不怕在我们这里那些黑衣人会追来?我们这里大门都是用水桶吊着才能关严实的,怎比得守卫森严的太子府?”朵朵终于说到了要说的重点。
“你是说原本这是一个局?”矛矛脑子飞快闪过昨晚的那些画面,他们深夜离开的,因为今天要赶回宫里过除夕。
正思量间,大门“咣当当!”被撞开,一头似乎受惊了的粉嫩的大猪横冲直撞的冲进了蓬府,后面还跟了个穿着鹅黄色花袄和绿色棉裤的女子,这女子梳个像两个包子扣在头上的双云鬓,化着酒晕妆,活脱脱年画上走下来的小娘子!就是年画上画的是避邪的大公鸡,这位女子则是追着一头壮硕的肥猪,这画面就离奇了些。
还得是二牛,力拔山河兮气盖世,斜着膀子伏身迈腿,直冲来猪冲了过去,最后一猪一人,眼冒金星的双双撞在一起,摔倒在院子中间,院子中间的土地被砸出个大坑,尘烟四起,呛得那女子边咳嗽边去用力试图拽起摊在地上的肥猪。
“喂!你这猪肉咋卖的啊?给杀完称重吗?是笨猪吗?”小鑫听到这边的巨响,从马厩那边跑过来,看着那女子说道。
“我不叫喂,我叫小君君!还有,这猪不是卖的,这是我养的,你别过来!”那女子抢前一步,双手张开挡在猪前,似要护住那只猪,随后她用一只手从怀里套出来一根猪鬃毛编成的鞭子。
“这位姑娘,后院还有几间空房子,你可以和你的猪暂住在后院,如果不想马上离开的话;否则快些赶路吧!今夜除夕,要尽快赶回家和家人守岁了,战事频起,瘟疫肆虐,附近也没什么人家了。”身后传来蓬蓬轻柔如冬日暖阳般的声音,这小娘子忽然就僵立在原地——这声音好像她小时候熟悉的离家闯荡多年未归的兄长的声音,这一刻她忽然就蹲在地上肩膀不停的抽动着泪如雨下,这只小猪,是从待宰的一辆车上越过栏杆跳下车,摔折了一只腿,被她兄长路过救起给她当幼时玩伴的。之后的几年,战事频起、瘟疫肆虐,她再没见过她的兄长,幼时的模糊记忆里已没有他的模样,只有他那冬日暖阳般的轻柔声音。
朵朵和阿佐走上前来扶起了蹲在地上的小君君,朵朵温柔的帮她擦干脸上的眼泪,她的酒晕妆都花了,弄得朵朵手帕上都是一块块的污迹,她也并不在意。矛矛则帮她把猪赶去了后院。
午饭一帮人在一起也是吃的其乐融融,矛矛脑子里交织着未来的饭菜配量与手头的仅剩下的几贯钱,还有那个意图不明的太子朱护庭。
傍晚时分,蓬府后山的林子里,“扑啦啦”一群鸟儿被突然飞扎到树上的一柄尖刀惊得四散奔逃。
矛矛用力拔下那柄深深嵌入树身的尖刀,从尖刀上揭下的一张宣纸字迹尚未干透——“日入群动息”……这是说的不让我轻举妄动吗?难道……
矛矛走出林子时突然听到林子西南方向有窸窸窣窣的响声,她疾步奔去,脚下的干树叶随她的跑过而陆续飞起。
这是一个废弃的猎人设置的陷阱,陷阱里此时有一只白山羊和一位目测身高八尺的年轻公子。这位公子,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当然,此时除了白眼望青天,他和身边的白山羊也实在别无它法了。
“这位女侠可否搭救我和我的白羊?在下定当百两黄金相报答。”一两黄金十贯钱,这百两黄金一千贯钱啊!矛矛仔细看了看陷阱内年轻公子的衣服面料和闻了闻他身上的明显掺了名贵麝香的香水的味道,确认了的确是位付得出百两黄金的富庶人家的贵公子。
矛矛掏出纸笔用长绳绑好抛于陷阱中,那贵公子看到纸笔,先是一愣,既而摇头感叹道:“这位女侠,我要获救不兑现给你黄金百两,你可以再把我和我的羊推入陷阱。你是怕我食言不成?!”
“这位公子,违背朝廷律法的事儿,小女子是万万不可做的。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比较好!”矛矛居高临下的,边拎着绳子的另一头,边对陷阱种的青年公子说道。
“好吧!”一声长叹,陷阱中人写好了字据,正欲待字迹干透卷起来绑回绳上,陷阱上又传来声音:“公子可有玉佩等表明身份的信物呢?毕竟你随便留个名字,日后我找去寻而不得呢?”
“在下与春风,这是我的玉佩和字据,请女侠过目!”与春风朝陷阱上拱了拱手,把写好字据的纸卷和带着红绳的玉佩一并绑在了矛矛垂到陷阱下的绳子上。
矛矛拉起来绳子,待东西到手,仔细看了字据又把玩了下玉佩。换了条随身带着的粗些的绳子,一头抛入陷阱中,一头结实的绑在旁边树上,她又试了试,确认稳妥之后,刚想催与春风抓绳子先上来,不想他先托起了他的白羊,这人还挺重情义的,矛矛心里感叹了下,连拖带拽的拉上来了白山羊;白山羊却不离开,围着陷阱打转,为防止它再不小心落入陷阱,矛矛把它拴在了一旁的树上。
待高大的与春风被拉上陷阱,矛矛早已累得满头是汗。与春风一再道谢,矛矛则邀请他去蓬府坐坐,据说是这位公子的父母常年在西域经商,除夕一个人无聊,才带了养的白羊出来转,不想落入陷阱。
蓬蓬也给他安排了房间让他和他的白羊暂时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