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纸马非马
“啥玩意？不是纸马？”
听了吴老六的回答。我很诧异。
我是吃“死人饭”长大的，又是一个住在农村里的人。所以打小时候起，我见的冥币和各种纸扎物件也不算少。自认还是能分得清纸人、纸马之类的东西的。
所以，我在听了吴老六的论断之后。便困惑地问他：“这不是纸马，那它是个啥？”
在我的困惑问话中，吴老六拿起那银色的折纸。一边继续细瞅，一边告诉我道：“折纸裱糊这门老手艺，其实也是分派别的。在国内，大体分南派和东派。所谓东派，是从京津地区发展来的，师承起源在津门杨柳青和蔚州白沙塔。讲究走意，多一道和少一道折痕，所代表的意思就截然不同。”
说话间，吴老六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匹马的耳朵：“比如这玩意。这就是典型的东派手艺，老东北玉春堂的源流。看见它头上这两个耷拉的耳朵了吗？”
“嗯！”我点头，“这意味着什么？”
吴老六回答：“耳朵支棱的，是马。耳朵折叠耷拉下来的，不是马。一个折叠，便以是两个物种的区别了。”
“两个物种！那这折叠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我催问了一声。
吴老六口气颇为沉重、正式的回答：“狗！这是一只纸狗。是在冥器铺子里绝不会出现的物件。”
“纸狗！”我恍然。旋即问吴老六，“为什么纸狗不会出现在你们的铺子里。”
“哎。这是咱东北地方才有的规矩。”吴老头声音转低沉，又问我道，“小子。你知道咱东北的五仙家吗？”
我应答道：“知道。白、黄、红、柳、灰。有的地方是红、黄、柳、蟒、白。”
“说得对。可其实能修炼成仙儿的又何止，这几种生灵。”吴老六点头。又继续冲我讲道，“比如狗，它在民间的传说里，便也是一位‘先生’。”
提起狗，吴老六又讲述说狗这种动物通人性，又忠诚，跟人的关系还密切。所以自来便往往是以正面形象出现在各种民俗和传说里的。可有一个地方例外。
这地方，便是葬礼和白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葬礼上开始对于猫狗之物极其避讳。
停放尸体的地方，不许有猫狗的形象，更遑论活着的猫狗。
吃白席的时候，如果偶尔有猫狗闯入，视为不吉利。最好是要打死坑埋。就算是不埋，那也得马上轰走。
民人在生死之事上，对猫狗之物有如此大的避讳。自然有一定的道理。只是这道理到底是什么，却没人具体说得清楚。
吴老六虽然谙熟此道，却也只能大概告诉我说，猫狗之类中有得道通灵的，一如黄皮子那般会借尸还魂，要是碰触了死人的灵柩尸体，搞不好会引起诈尸。而且猫狗喜食肉，也很有可能会毁掉死者的仪容。
“当然。我和你说的这些，也多是些无稽之谈。毕竟，诈尸什么的，我这一辈子也只见过一次。还不是因为猫狗……”
听了吴老六的话。我好奇地问：“您见过诈尸呀！多会儿见到的？”
“额……”听了我的追问，吴老头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好像吃了一只苍蝇般难受。
片刻后。他把那纸狗往我这里一丢：“我的事情勿要多问。拿着你这邪性玩意快给我走。”
“您还没说完呢。”我接过纸狗。不太甘心道，“这纸狗既然被人创造出来，那总有用在的地方吧。既然寿衣店不卖，啥地方卖呢？又用来干什么呢？”
吴老六听了我连串的问话。满脸不耐烦地回应道：“这东西现在就出马和跳大绳的用。而且用的人也不多。你找他们问去。至于可能出现的地方……”
吴老六略微沉默。随后告诉了我一个地名：“月亮山，归阴洞。”
“月亮山！”我重复吴老六告诉我的这个地名。牙花子有些打抖。
月亮山在我们县城很有名。
因为大概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之前，那座山是我们县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可以说我们整个县城，实际上是在那座山上修建出来的。
到我这个年代的人出生时，月亮山便已然没落了。我甚至没有真正去过那地方，但是却对其还是有一定的了解。
据那些曾经在月亮山上干过矿工的老人说，这月亮山因为大体形状像是一弯月牙，才因而得名。
旧社会军阀混战时，坐东北的张大帅曾经在那山上发现了优质煤矿。后来又因为优质的煤矿。月亮山修了条通省城的铁路，把一车车矿工运来，将一批批煤炭运送进省城的大工厂。
月亮山一度是省城工厂的命脉，所以曾经格外繁荣。可随着八十年代以后资源逐渐枯竭。它最终落寞了。
现在的月亮山上，象征繁荣的小火车早已停罢。曾经漫山遍野，错落有致的宿舍、学校和机关大院也人去屋空。
可以说，那里除了两三个勉强维持的小煤窑之外，早已恢复了野生而原始的落寞。
“那地方怎么会用到纸狗？”我诧异地问，“你刚才说的那个归阴洞，它有什么与众不同吗？”
对问，吴老六回答我道：“月亮山归阴洞原本是个挖煤的矿洞。后来变成了祭祀野狗的庙宇。逢年过节，山上矿工人给那庙宇烧纸狗，做祭祀。”
“哦！”我惊诧地问，“为什么要祭祀野狗？”
对问，吴老六回答我道：“因为月亮山和野狗有大关系呀。可以说当年如果不是野狗，大伙根本就发现不了那里的煤矿……”
提起月亮山上的野狗，吴老六似乎又来了谈聊的兴致。
但还没等到他继续往下说。我的手机便突然急切地震动了起来。
在那震动声中。我被迫接通了电话。
刚一打开接听按钮。我便听见大风车急切地冲我呼喊道：“小施。你还在医院吗？”
“我在！”我听出了他的惊慌。便又告诉他道，“你把气喘云了。慢慢说话。”
“我慢不下来！”大风车颤音道，“樱桃又自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