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8章

书名:走失的亲情本章字数:4382

  第二节 童眼看世界

  万事开头难,开弓没有回头的箭!奶奶强行分了家,外婆借粮渡难关。母亲的日子也一天天的好过起来!父亲在村里,吃着公家饭,拿着高工分,还受人尊敬!虽然说缺粮依然如故,但是每家都差不多!母亲的日子不再像是一盆粮食的那个时节,那么难熬!家里两个劳力,一个吃闲饭的我,比起别人家四五个孩子吃闲饭,两个大人或者一个大人用工分养着好多了。队上每次分东西,我们家工分还有长头!全年多余的工分可以换成几十块钱分给母亲!惬意的小日子,母亲过的舒坦!特别是别人羡慕的眼光,总是让母亲陶醉不已!只是外债像一个巨大的负担,让母亲有些不痛快。

  大妈家要盖新房了,父亲空闲时间带着人帮大妈垫着桩基,二妈和大妈商量好接管大妈家老院的旧房的条件,院子里空前的和谐,几乎天天洋溢着开心的笑声。

  “看人老三家,人一天轻里轻省的,十分工到手!再到队上干点活,那就有额外的工分,一年下来,粮有咧、油有咧、菜有咧!要啥有啥,还有钱花!那日子过才叫个日子么!唉,哪像咱嘛!一天累死累活的,才七分工,一年到头,不进钱倒出钱呢!唉,人比人气死人啊!”大妈拉着鞋底,站在房门口笑呵呵的冲着进门的母亲说。

  “看看,看看!我哥的钱把你的柜子给压塌咧!你光进不出能行啊!”母亲一脸的笑意:“我刚从城芒回来,人都议论堡子这几家盖房的呢!都说还是工人有钱!……”

  “你哥一个普通工人,能挣几个旱烟钱?一堆嘴,等着喂呢!”大妈一脸的委屈:“不容易,年年料料要给队上交钱,哎,一点办法都没有!”

  “行了!行了!你再包三娘赛(甩)翠咧!老二没本事,就是个挣工分,一天累死累活的,就十分工,没有多余的,屋也是六张嘴!不比你家少啊,你家月月有钱!年年领工资,要不新房咋是你先盖些!”二妈手拿鞋底,满脸的羡慕。

  “哎,……哎……哎,我住新的,你住旧的,新旧有个啥嘛!主要是咱搬出一个,大家都松快嘎,这还都是nia仁厚的功劳!咱俩个就再包打杂咧,呵呵。”

  “哎,就是的,你两家,你看些,住新房的,住新房,多旧房的,多旧房,就我家啥啥都没有!”

  “哎,你还要啥嘛!一家三口住到新房底呵才几天?老三一天本事大的,啥心都能操上,又细发,又会安排,你一天晴着享福吧!”

  “你光看老三好的时候,咋没看那个驴脾气犯了的时候!……”母亲笑嘻嘻的准备诉委屈。

  “哎,谁还能没个毛毛脾气嘛!不过,话说回来,他三爸人能行,脾气也不小!哎,你看那个平时笑眯呵呵的,脾气犯了,我看天王老子都不认!”大妈笑呵呵的,不紧不慢,像讲故事一样的轻松。

  “哎,人有本事了,脾气就大!你看那三锤砸不出屁的人,你叫那个发脾气,他还不会呢!再包说人脾气大了。你看nia他三爸,穿的干净的么,啥时候都连新的一样。那刹刹复员回来,我总当nia有几个白的确良布衫呢,我还说呢给他二哥换一个走亲戚用呢。哎,nia给我说他只有一个,开始我还不信,到后来慢慢的,我才知道,老三就是一个,nia晚上洗,白天穿,人干净、细发,么了咋总连新的一样些!光就是这一呵,农村哒个男人能做嘛,做不到!……”二妈说

  “嗯,做不到,做不到!”大妈附和着。

  母亲的脸笑的连花儿一样美。故做谦虚的说:“嗯!一天光把洗衣粉给咧个渣!”只是拿针的手,却从未像大妈,二妈那样在鞋底上来回穿着线。

  突然,大姨神色慌张的直奔母亲:“大姐,大姐,赶紧的,赶紧的,我三哥人呢,咱妈绊倒了,叫不念喘了!”

  “嗵”的一声,母亲坐的板凳倒了,她像机器人一样站了起来,手里鞋底也掉在了地上,上前一步,紧拉着二姨的手问:“咋咧,咋咧?咱妈咋咧?”

  二姨哭着说:“咱妈叫不念喘咧,赶紧的,我三哥呢!”

  大妈,二妈一脸的疑惑,从椅子上慢慢吞吞的站起了身:“哎,叫娃叫你三爸去,我人还没娃跑的快!”大妈手插在后背上,肚子微微挺着。

  “哎,他三爸人还在城芒带人填庄基呢!叫娃去叫去!”

  母亲撒腿向上坡外婆家跑去,扔下我一个不知所措的站在院子,回过神的我,追在后面哭着喊:“妈,妈,妈!……”母亲头也不回的跑了。

  大姨边跑边回头喊:“慧娟,你就到屋,你就到屋!”

  大妈不紧不慢地喊着自己的大女儿:“东侠,东侠,你去到咱庄子哇叫你三爸回来,上坡慧娟她婆绊咧,寻你三爸呢。!”

  天黑了,母亲还没有回家,大妈,二妈家灯都亮了,一个个端着碗,只有我站在村口,等待自己的父母。

  “慧娟!哎,妈说你咋一个人站到这弄啥?侯妈呢?走,走回!”母亲忧心冲冲的向回快速走着。

  看到母亲,浑身都觉得有了精神:“妈,我肚子饿了!”

  “走,走,走,回走,妈给你弄饭吃,你肚子饿了,你大妈没给你吃饭?你到她你大妈哇吃饭么,怕啥?碎娃家,你爸成天给大妈家做活呢!”母亲边走边说。

  刚一踏进院子,听到声音的大妈,走出房间大声说:“哎,慧娟,才个大妈吃饭还寻你呢,你可跟你妈到你喂家去了?她三娘,上坡啥好着么?”

  “还不知道,人送到县医院去了!还没人回来,屋这会儿还知不道啥情况!”母亲推开房门,回头说。

  “送县医院去了!那你就放心,大医院人办法稠,病认的准。”

  “奥,就看人回来咋说!咱这会儿还知不道着呢,我妈人身体一直都好好的,就是绊了一绊!抬上担架,人心还清白着。看一时人回来咋说!”

  “放心,放心,她看嘎就好了!”大妈说着,说着,慢慢向房子退。

  母亲走进家里,看看我,愣了愣,随机说:“慧娟,妈说你饿了,妈给你弄些白糖泡馍一吃,咋样?我到你喂家吃了,你爸到县里去了,啥时回来还不知道!妈给你弄些白糖泡馍一吃,甜甜的,吃了,你睡觉去。”

  白糖泡馍?没吃过,心里真是期盼着它的味道。吃了才知道,糖水甜,馍馍软的没有滋味。

  不知道为什么,外婆突然不见了,家里每一个人都蔫里巴几的,时不时的能听到大人们的哭声,他们个个头上都带着白布条,我觉得好玩极了!母亲用低沉的声音告诉我:你婆死了!你听话,和小姨玩去!妈有很多的事要做!我问母亲:什么是死了?母亲告诉我:人死了,就是没有了!什么是没了,我还想问母亲,但是她脸上不耐烦的表情,让我不敢再说话了。

  母亲把我和小姨放在了一起,我问小姨:“小姨,小姨!”没等我问她,小姨却哭了。

  “羞!羞!羞!把脸羞,羞个渠渠种豌豆!豌豆不搭架,这有个没脸娃!”我冲小姨嬉笑着,蹦跳着,希望她像往常一样追着我打闹。然而,小姨只是在坐那儿哭泣!

  “羞!羞!羞!把脸羞,羞个渠渠种豌豆!豌豆不搭架,这儿有个没脸娃!”我小心奕奕的拽拽小姨的衣服说,小姨依然如故。

  “小姨!小姨,你别哭了,咱俩一搭耍嘛!”我哄着小姨,给她擦着眼泪。

  小姨哭着说:“我妈死了!”

  “啥是死了?”我不解的问。

  “死了就是,就是……”小姨指着好大好大的白布后面的黑箱子,满脸泪水的说:“我妈就睡在里面,我亲眼看见的!”

  “那不是在吗?婆在睡觉,咱俩把她叫醒好不好!”我给小姨擦擦泪水,淡定的说。

  小姨不哭了,大喊着“妈!妈……”然而,外婆一声不吭。看着痛苦,焦急的小姨,我加入了叫醒外婆“婆,婆,婆!……”一声高过一声!外婆依然不应声。焦急的我和小姨用手捶,用脚踢,黑箱子安静依旧。

  “妈!你起来!妈你起来!我叫你咋不应声呢!妈!你起来!妈你起来!我叫你咋不应声呢!妈……”小姨又哭了,样子伤心之极。

  “妈!你起来!妈你起来!我叫你咋不应声呢!妈!你起来!妈你起来!我叫你咋不应声呢!妈……”不忍心的我帮着小大喊,眼泪不由自主的挂在脸边。

  霎时间,大姨,二姨陆续来了,没拉俩下,她们自己却一个个跪在香火桌前嚎啕大哭起来!声音难听极了,象只干嚎打鸣的公鸡!不知道什么时候,哭泣的队伍越来越壮大,三姨、四姨,还有一个院子住的五婆的家小姨们。

  “包哭咧!”突然间,是谁大喊了一声,那声音严厉中带着悲凉,我听不出来是谁大喊。又掀起白布帘子,一看母亲和外公也来了,母亲也在哭!

  外公悲切地喊。:“说不哭了,不哭了,咋都又哭上咧!淑梅,你……”外公用手示意着母亲拉起小姨们!母亲一个个的拽着小姨们,悲痛中带着严厉,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止住的小姨们的哭声。外公问是谁起的头,母亲指着我和小姨:“这俩个蕞伙,起的头!”

  看着母亲恼怒的神情,我觉得自己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由于我和小姨的“不懂事”,我们被隔离了!从那天开始,我和小姨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装着外婆的黑箱子。

  外婆死了,家里一下子少了精神,大姨、二姨成了厨房里的主力军。只是饭常常不是那么的按时。姐妹间的争吵多了,母亲无事去的少了。

  快过年了,大姨要结婚了,母亲顶着雪天天去外婆家,操心大姨的嫁妆缝制。天气稍好,父亲便带着人替大妈家拉土垫桩基。

  “起来!自己起来!衣裳弄脏咧,还知不道起来!”摔倒的我,来不及缓口气,耳边传来父亲严厉的吼声,顾不得疼,偷眼望去,只见父亲大步从那缺门的头门口,大步走进来,冷冷的从身边经过。

  赶紧吃力的从雪地里爬起来,只见父亲依然阴着脸,站在自家房檐下,冷冷的瞪着自己。快速向大门口跑几步,学着豆豆姨、利平姨她们骂父亲的样子,晃着脑袋、摆动着双手,扭着屁股、跳着小脚,边跳边骂:“仁厚,皮厚,脸皮更厚!”

  “你再跳一个,再骂嘎,来让我看看!……”父亲一脸的怒意,几步便追了上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拎着我的胳膊,提到了房檐下,向下一摔,疼的我呲牙咧嘴,却不敢哭出声。父亲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子正直射我的身体。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脑子懵,慢慢爬起来,眼睛盯着父亲的手和脸,等待随时落下的拳头。

  “你再骂一个,再骂一个!跟谁学的?吃了熊心豹子胆咧,敢骂你爸了?再骂一个,拿我看看……”父亲脸上的笑容让我觉得害怕极了,比阴着还让人恐惧。

  “哎,就说这么冷的,连娃站到房门口弄啥?给回走,给回走!上炕,炕热着呢!”母亲挺着肚子,从街道上回来了,透过倒塌的围墙,我看到了救星。

  “咋?慧娟可犯啥错了?”迎面的母亲,笑眯眯的问。

  父亲笑嘻嘻地讲述了我骂他的过程,母亲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琢磨不透,只知道自己挨打是一定了。

  “你再跳一个,再把你爸骂嘎,让妈看看!谁教你的,再跳一遍!”突然,母亲冷冷的吼。我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嗨!你光没见你女,nia脚一跳,手一拍,勾子一扭,头一歪,还骂的好很!好好好!咱把娃养大,娃会骂她爸咧。”父亲比划着我的动作,似笑非笑的说。

  “得啥?娃会骂她爸咧!不错,不错,棒,棒,棒!”母亲竖起大拇指,嬉笑着说,只是那笑容让我恐慌无比,身体不由得哆嗦着。

  “慧娟,跳,跳,跳!你给妈跳一个!……”母亲笑呵呵的说,我不知道她是在鼓励还是想亲眼看到我的叛逆。不安的我不断偷眼看看父亲的脸色。

  “你快给娃说,你不打她,娃害怕你!”母亲转过脸冲着父亲不耐烦的说。

  “爸不打你,你给妈跳跳!给你妈跳!”父亲笑眯眯的。只是紧张的我,不知道自己该躲到哪里。

  “跳,你不跳,我才打你!”父亲一句话,吓的我赶紧晃着脑袋、摇着两手,扭着屁股、跳着小脚,像之前的舞蹈一样骂着父亲:“人厚,皮厚,脸皮更厚!”

  父亲和母亲哈哈大笑着,我却恐慌极了,不知道紧接着是祸是福!站在门口,恨不得长上翅膀飞上天空。一睁睛,却发现父亲和母亲像没事人一样,直径进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