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童年
第一节 借粮
母亲和我住在外公家，也不是长久之计！年关快到了，出嫁的女子不能在娘家过年，这是千百年来的风俗。外公家八口人，粮食谁家也不宽裕。母亲的病好了，有了些许奶水，父亲便接我们娘俩回家，免得外公、外婆做难。
然而，一洗脸盆的粮食，一家三口可怎么生活？更别说过年！回家的父母一愁莫展，用母亲的话说：“大人都好过，饿就饿点，可是娃咋办啊！”思前想后，走投无路，不得已的母亲想到了自己咸阳的亲生父母。
想到咸阳，母亲似乎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只是不敢肯定咸阳一定会伸出援手，她试探着对父亲说：“仁厚，要不，咱去咸阳试试运气！咸阳一个人平均三四亩地，田头宽！不象咱这儿，一个人七八分地，我想咸阳肯定不缺粮食。……”
“要去你去，我可丢不这个人！”母亲的话未完，父亲立马表示反对。
“你怕丢人啊？”
“那可不，以前，你妈怎么样，我不知道，也不必计较。从你订婚开始，我眼睛看到的，你妈拿走了一半的礼钱，二百块！二百元可不是个小数目，你结婚，她一点做娘的心意都没有！人没来，也没有半点心意，不闻不问的！这样妈，……”
“那你老早咋敢？……”母亲有些不高兴父亲的语气和表情。
“老早？老早是进贡，进贡可以，借粮？……”父亲不屑的笑笑，宁是咽下了后半句。
“包说了，都过去的事了，我说去那儿借粮也是实在没路可走咧，凡是有一点办法，我也不想去她那儿！你怕丢人，我也怕丢人，我到时候不借，还把你骂的鬼吹火，你也甘着气没办法，白受着！”母亲一脸的黯淡。
“是啊！借粮这事也就是咱实在没路可走了，万一nia不给，你还好说，我，一个女婿的家，外姓人，不丢死人咧！我宁愿饿死也不丢这个人！”
“你饿死不要紧，你家娃咋办家？你给谁丢！”母亲几乎是用哭腔吼着。
“唉！我也没办法，咱们走一步算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大不了，以后……”
“还以后？现在再不想办法，那就一家三口等着饿死呢！一脸盆粮食，都不够塞磨子缝！”母亲急眼了。
父亲沉默了，半晌抬起头，郑重的说：“那就按你的意思办，只当是去咸阳转一圈，不过，给你说好奥，我可不去！我给你娘俩买车票，说不定她婆看到外孙女，一高兴就给咧！万一不借，你包着气，气咱着不起，老早连娃回，咱再想其它办法。我到车站等你连娃！”
说去就去，母亲拿着父亲买好的车票，抱着我坐火车去了咸阳，换上汽车，七倒八倒的，天蒙蒙黑，才来到了一个偏僻村庄的农家小院。
母亲这个不速之客，让咸阳全家人惊讶之极。只是怀中的我更能引起大人的关注，特别是小姨，抱上我就跑。母亲小心奕奕的陪着笑脸，弟弟、妹妹们看到这个陌生的姐姐，新鲜而亲切！
晚饭端上来了，竟然是全麦面的馒头一大箩！红薯蔓蒸出疙瘩菜，顺口而解馋，一碗稠粘的麦面糊嘟，更是让人回味无穷！母亲顾不得形像，一口气吃了四个大馒头！
外婆看到母亲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的不肖：“嗯，饿死鬼托生的，八辈子没吃过饭了！慢慢吃，没人连你抢！”
母亲不好意思的笑笑，放慢速度，解释：“我吃饭快，那时间学校远，回来得跑几里路，回来吃饭都连贼辇一样。嘿嘿，改不了。”看到咸阳的饭食，母亲心里说：“真是来对了，就看运气好不好的了”。
放下碗，母亲第一次感觉到奶水膨胀的感觉，她招呼小姨抱来饥饿的我，让我也尝尝外婆家的美食。寒暄的话已经说完了，晚饭也毕，沉默让母亲坐卧不安，她用喂奶掩饰着内心的忐忑，用孩子的可爱化解着沉默的可怕。
突然，外婆单刀直入地问母亲：“丽颖，你这么晚了，来咸阳有啥事？”
“没有啥重要的事，妈！我主要是来让您看看你外孙女儿！”虽然，这个问题，母亲内心深处已经琢磨过千百次，想像过上万回，然而，外婆这一问，还是让她慌乱不已。
“嘿！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孝顺了？那时间，请你回家，你都不回……。我没有女子可达来的孙女！”外婆的一脸的轻蔑，只是瞬间换上勉强的笑容：“主要是让我看娃，那次要呢？”
“次要，次要，……”母亲吱吱唔唔的说“次要是想来看看您这能不能给借点粮食过年！”
“奥！我说呢，你借粮是真，看我是假吧！”外婆一脸的嘲笑。
“都是真的！妈”母亲陪着笑脸！她打定主意，不管外婆怎么骂，只要借给自己粮食就行。
“你现在知道叫妈了，也知道回家咧！以前，我想叫你回家，你就是和我打捶也不回来！你把我的衣裳撕地滥滥的！我为了你和王江学骂仗！你帮姓王的，不帮你妈么！现在有难处了，就有你妈我咧！你咋不找你养大去！找王江学去！找我弄啥嘛！”外婆说话的神情能将人给点燃了，咄咄逼人，气势汹汹，似乎要将过往的委屈统统倒出。
“妈，你就包生气了，我那时候不懂事，你就大人不记小过，宰相肚里好撑船嘛！您现在都有外孙女了，还提过去的事做啥嘛！”母亲低眉顺眼的说。
“我没女子，哪来的孙女！你说得轻松，我到死也忘不了，你在你柳庄村委会的逼迫下，送我回咸阳的情景！一路上。你一句话也没，一声妈也不叫，扭着头，拉着脸！别别扭扭，就像谁欠了你多少没还似的！我是迎你回家，不是拉你坐牢！你娃当时是咋做的？你当我是你妈吗？我把你个白眼狼，没良心的，有事了就知道寻你妈来咧！没事，你咋知不道把这你妈看嘎呢？你妈到难里，你娃到垯垯呢？这会儿没粮食吃咧，你就有你妈呢？那时间，我屋娃蕞，没人照看，想叫你娃回来给我帮帮忙，帮忙给屋做些啥，可是你娃是个啥表现？回来了几天，就像谁掐你嘛拧你呢，一句话不说，一声妈不叫。光是要回你家武功！我就当你娃蕞，知不道啥，可是大了又如何呢？大了还不是叫不回来吗？连卖国贼一样，把自已的姓都给改了，跟人nia人姓，你既然姓王，可跑到我家郑家弄啥？你可真是老人常说的‘大开庙门不烧香，祸到临头许猪羊’！”
母亲一个劲的“咯咯”笑着，只是笑声越来越尴尬，越来越尴尬。
“你包笑了，笑啥呢，有啥好笑的！你知道后一句是啥吗？”外婆撇着嘴，鄙夷的问。
“啥？后一句是啥？”母亲强忍着内心的酸楚，挤出笑容问。
“任凭你把头磕破，自古人忙，神不忙！”外婆瘪着嘴，扬眉吐气的样子。
“妈！要怪就怪你当初把我送给了别人！你要不送，不就没有这回事了？也许我还能上大学呢”母亲强挤出笑容说完，迅速把头低了下去。
“哼！这怨来怨去，还怨到我的头上来咧！我啥时候说把你给送人了？我和你爸爸是自由恋爱，当时怀上你的时候，你外婆就不让我生下你！你是我和你爸头一个孩子，是我们爱情的结晶！我顶着天大的压力，硬是生下了你。把你送人？为了你，你知道我连你爸下了多大的功夫？还怕你奶奶知道，我和你爸当时都在上班，单位要求的那么严，生下你三天，我就站在了讲台上，根本就没有时间管你！我是叫你外婆带你回去找个奶妈，是你外婆怕你奶奶家知道，半道上，遇见了王江学家的一个婶子，才把你寄养到你现在的养父家的！”
听着外婆的话，母亲心里嘀咕：你说的我当然知道的，武功我大早给我说过了！说的好听，什么自由恋爱，爱情结晶！’你一个有文化的大姑娘，不正常结婚生子，你偏偏找一个有妇之夫！人家里早有了三个孩子了，你不自重，破坏家庭，你害人害已，也害得我有娘生没娘养的，你还不如听了外婆的话，别生下我，免得我受罪！
“你是当时没想把我给人，可是你只给了人家一年的寄养费！我是一直都长在那儿，后来你什么也没有再管过啊！这和给别人有区别吗？”
“这不怨我，是你爸受到了政治迫害！我随后也受到了影响，咱家没有这个能力再供养你了！”
“什么政治迫害啊，还不是你们认识不清，一个大学生，入什么‘梅花党’啊!共产党多好,反身农奴把家当的！”
“那是你爸大学刚毕业时候，认识不清做下的错事，年青人谁还没有个理想啊！我认识他时，这个事实早就存在了，跟我没什么关系！就因为这个，你爸被先关了起来，我在学校上课也受到了影响！那相副校长不是个东西！他趁着你爸不在，总想占我便宜，想让我给他做情人！这门都没有，我不同意，他就事事给找茬，我实在受不了，和他大干了场，扔下教鞭回农村了！”
“那是你自找的！”母亲心里嘀咕着：“你要是正常的人，人家会找你吗？你自己的婚姻就不正常，人家才会找你的！”
“回到农村……”外婆回忆起了自己不幸的过去，暂时忘记了对母亲的仇恨，喋喋不休的讲起了自己的辉煌历史和心酸遭遇！
一时气愤的外婆，扔下教鞭回农村，娘家没地方，婆家回不去，外公被关在马棚受审。外婆的婆婆对外公生气，失望之极！她支持儿媳，维护孙子、孙女，不认亲生儿子。家里一切东西原本不变全部归媳妇所有，外婆不准踏进她的家门。
回到农村的外婆，滥园子里一辆废旧马车容身。没地，没房！没人帮，真正的一无所有！有的只是外人的嘲笑与不解。坚强的外婆跑动着所有她能想到的关系，为外公争取一点宽松的环境，为自己争取一块可以生存的土地！她不怕白眼，不怕别人指指点点！坚强的像个铁人一样，她不惜和别人哭闹，也不顾及自己的身份和所受的教育！只要能办成事，什么委屈都能受！在她全身心的付出的时候，婆婆背地里去了村委会，外婆这才分到了地，有了自己的庄基。但是婆婆依然不认她，不让外婆走进自己的家门！
俗话说的好：‘过河脱鞋，上山打柴！’到了农村你就得从头再来。学生出身的外婆，到了农村真正单独做起了家务、农活，那可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是她横下心，扎下根，不想让笑话她的人能笑到最后！她织棉纺布、裁衣缝鞋，除草播种，……，一样一样的学会了，而且越来越做的比别人好！等外公从马棚里真正出来的时候，外婆带着两个孩子，已经有了能盖房子的钱了！虽然不多,但那三间厦子房就是用外婆攒的钱盖起来的。说到这个，外公一脸的感激！
遗憾的是：为了外公的早日团圆，为了家庭的生存，外婆在错综复杂的大环境下对孩子们疏于管教。身心俱累的她想到了自己第一个孩子，希望她回家能帮助自己。然而，事与愿违，母亲非但没有帮助外婆，反而心向养父。这让外婆一生耿耿于怀。
外婆越是数落母亲的不是，絮叨自己的能干与过去的苦难，母亲越是气愤和不认同。她觉得：原本都有很好的前程的，一个县级高中的教导主任，一个小学教师！多么体面的工作。非得不顾道义廉耻，硬凑合到一起，毁了自己，害了孩子！还好意思说。这会儿说你能干，你能干在地里干去，人家不能干，在城里呢！
外婆数落着，母亲低着头，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出的，心里只想着借粮食，与其它人相比，母亲像一个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外人。她承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张口打破了那没完没了的回忆：“妈，你别说了，都过去了，过去了就是好年景！现在家里不是什么都好好的吗，他们几个都上学去了，你好好供，将来也许能上大学呢！”
“就是的！你们几个给妈把气争上，将来上个大学，让那些笑话咱的人看看：凤凰就是凤凰！”
“哎，娃尿咧，娃尿咧，春丽给姐把包拿过来，那里面有一片尿布。赶紧的！”母亲突然惊慌失色的喊，只是来不急了，尿水已浇灌了她一裤子。
我的哭声转换了家里的气氛，所有的人都围着我转，换尿布的，擦尿的，抢着抱的，逗着玩的，家里一下子活跃起来了。
沉默的外公终于说话了：“来，让外公抱抱！”
外公抱上了我，呵斥着舅舅们和小姨“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围着娃，来我看看娃！”
“娃叫个啥？”外公一边逗着我，一边问母亲。
“叫芝霞和她屋里的娃连着呢！”母亲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可以放松了。
“奥！芝霞，……，芝霞？这个名字有什么含义呢？等我有时间查查词海，看看这个名字配不配得上我外孙女儿！”
听到外公第一句关心自己的话，母亲的心里暖丝丝的。甚至可以说有些激动。
“丽颖，你就别再骂娃了，看在孙女的面子上，来一回不容易，过年家，给娃准备些粮食！咱这地方田头宽，不缺粮，武功地少，她家还是街道，没地！没粮吃正常，给娃装些粮食，等娃走时，给娃带上！”外公声音不大，却字字说到了母亲的心里，她感激的看着外公，心里觉得还是外公好！
“看看看，还是她大爱他娃！连我没商量，这就答应她娃咧！”外婆突然语气和善了起来，一脸尴尬的笑容。
“娃远旺旺来咧，过年家，你不给，还看着娃年过不去？”外公一本正经。
“你大都发话了，你就多住两天，走的时候，叫你大拉架子车把你连娃送到火车站，粮送上火车”外婆瞬间改变了自己的态度，不知道是气消了，还是外公的话起了做用！
母亲听到自己的外婆发话了，她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了！全身暖乎乎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一种久违、可遇不可求的温暖！真是应了那句“血浓于水”的老话了。母亲开始的为自己过去的误解与不懂事，而感到惭愧。她暗暗下决心：以后只要有条件，一定多来咸阳，尽尽孝道！
在母亲的坚持下，外公第二天，天没亮就拉了多半装子（一种布口袋，细长）的麦子，送我和母亲去了咸阳火车站。外公家离咸阳火车站三十多里的地，全凭两条腿，所以，天还没亮，我们就出门了。一路上，外公没大有话，只关注着自己的脚下，使劲拉着架子车向前赶路！
一路送下来，母亲的心暖了，情化了，不再是那么冰冷，固执己见。她心中多年所有的委屈统统送给了黎明前的星星和月亮！天亮了，晴空万里，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光芒四射，温暖舒适。母亲的心像向天空一样碧青湛蓝，一点私心杂念也没有，只觉得幸福而温暖。她不时的抢着去拉父亲手中的架子车，替父亲擦掉额头的汗水！心疼的她不断要求外公抱着我坐上架子车，自己去拉。咸阳大道上留下了祖孙三代难得一见的感人画面。
吃过早饭，父亲早早的赶到了县城的火车站，站台上，紧张、焦急的紧盯每一辆停站的车辆。一次次希望，一次次的失望！焦急的他不断琢磨：这娘们怎么还没回来啊！到底借到还是没借到啊？路不会走错了吧？真是急死人了！想到了母亲身上艰巨的任务，父亲不断的猜测：她们母女俩回来晚了能借到粮食还是回来早了能借到粮食？……，要是借到了粮食，她就会早早回来！我们约定好的，那到现在怎么还不见人影呢？嗯！那也说不定呢！也许人家娘们说的融洽，多留会也不一定啊！……。
转念一想，父亲失望的笑笑：嗨！光给自己想好事！万一要是借不来呢？不是万一，就是借不来，该怎么办？就她妈那脾气、那做派！借不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想到借不来，父亲的心里一阵的酸楚，他不仅埋怨母亲：淑梅你这傻子！借不来就借不来吧，你连娃早点回来，回来我想办法，没有必要在那儿受委屈！
想到办法，父亲不仅问自己：对了，我能想什么办法呢？他脑子飞快的转着，想尽一切可能缓解家里燃眉之急的办法：找书记，看看能不能弄点救济粮，对，就凭我，书记他能不给面子？多少上招嘴！以后晚上加班，吃加班饭，也别学的那么硬气了，给家带点面条、馒头什么的！他们能偷着带，我为什么就不能啊！再者说了，别人的饭量都那么大，一个人吃两三碗干面，我就吃一碗，给家里就是带一碗，就全当是我吃的，他们也没什么可说的！对！以后就这么办。这不添斤添两呢！还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家里的吃饭问题……？
“仁厚”母亲叫着父亲，一脸的愁云。
“哎！你连娃回来咧！你的火车啥时候到的？我怎么都没发现呢？”父亲惊奇的问母亲，他意识刚才思索的太专注了，竟然没有发现我们到来！
“火车都走咧，你傻呆呆的站在那儿想啥呢？”母亲低眉顺眼，厥着嘴说着父亲。
“没借到？没借到就没借到！包愁，有我呢！我都想好了弄粮食的办法咧！只要你连娃回来就好咧，走咱回家去”父亲看到母亲耷拉着脑袋，厥嘴的神情，虽然心头掠过一丝失望，但是他并不很着急，安慰着母亲，抱上我，准备回家。
看到父亲的样子，母亲哈哈大笑起来：“你向后看，那是什么！？”
她原以为，父亲会很失望，很着急，她想看到父亲狼狈的样子，但是她没想到父亲那样的淡定！压不喜悦的她倒是沉不住气了
父亲顺着母亲指的方向看去，呀！那有一个多半装粮食！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抱着我三步并两步的跑过去一看究竟：
“粮食！你借到粮食咧？真的是粮食！……，哈哈，咱们有粮食了，能过年咧！我娃饿不着咧”父亲一脸的喜悦，说话多少有些语无伦次！
“看把你高兴的，叫你去，你还不去呢！这会儿高兴咧，粮食不少吧！”母亲得意的看着父亲兴奋的样子。
“不少！不少！哎，你本事真大，你给你妈咋说的，人就给咱粮食咧？”父亲用手掂掂袋子，不解的问。
“还能咋说！就说借粮食么！”
“嗯↑！就这么简单，我不信！”父亲一脸的惊讶与不解。
“亲娘们之间，还要咋说，她最多也就是骂骂，出出气也就完了，粮食该给就得给么！”
“哟！哟！哟！半装子粮食就给收买咧！没出息，谁昨天还苦大仇深的！”父亲打趣着母亲。其实他的心里也暖烘烘的，外婆的做法出乎他的意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那个缺粮的年代，真是人人自危，自己的亲生母亲在年关口、月子中就给了一洗脸盆的粮食算是分家了，比起这个，蛮横丈母娘比菩萨还要好！
“谁苦大仇深咧！谁苦大仇深咧！我妈比你妈强多了！”母亲厥起了嘴巴，追着父亲打！
“强多咧！强多咧！，我苦大仇深！我苦大仇深！”父亲躲闪着，笑呵呵地讨饶了。
“赶紧的，包打了，给你，抱好娃，我踥（背）粮食，咱回家！”父亲把我递给了母亲。
“你怎么也没借个架子车啊？这么远的路，怎么踥！”母亲看着空当当的四周，奇怪的问父亲。
“我没想到你能借到粮食，更没想到这么多，原以为，我就是接你连娃的，就是有粮食，也一是点点，我一拿就回去咧，省得给人张口借东西！”父亲的脸上添出一些遗憾和不好意思。
“就你脸大！这回好了，看你咋办！”
“你抱好娃就行咧，包管我，我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累死我愿意！哈哈！”父亲的笑声回荡在夕阳中。
我们一家三口，艰难幸福的背着粮食回家了，母亲和父亲也因为外婆的善举，感恩着！一袋粮食救我们全家，也拴紧了两家的亲情！从此以后，母亲和咸阳外婆之间的走动也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