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交锋
“大娘子，用晚膳了，夫人叫您过去。”紫荆走进来，道个万福，打断了她们的交谈。
看看天色，向晚这才发现已经是黄昏了。古人吃饭早，天黑就上床睡觉了，尤其是女子，基本没啥娱乐活动。
向晚住得有些偏，紧赶慢赶，还是去迟了。
饭厅里众人笑语喧阗。除了白天见着的几个熟悉面孔，多了两张陌生的面容。
女孩儿高高瘦瘦的，杏眼桃腮，十分娇美。如果不是她眼睛里流露出的不屑与鄙夷，向晚都要忍不住倾倒在这颜值之下了。
男孩儿浓眉大眼，胖嘟嘟的脸蛋，眼珠子转呀转呀，就如那观音身旁的童子似的，煞是可爱。
向晚知道，这应该就是黎氏所出的一双儿女，文兰和文君了。
黎氏正在给自己婆婆上汤，见她来了，忙招呼她进来：
“婉儿，坐下吧。别拘束。”
文兰眼风都没扫她一眼，自顾自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孟老夫人的碗里，阴阳怪气地说道：
“祖母，您饿不饿呀？有些人就是不懂规矩，缺人教导，居然让您等她。”
文兰一向不喜欢这个嫡姐，有她在，时刻提醒自己，阿娘是继室，自己低她一等。
“祖母、夫人万福。请原谅晚儿来迟了。”向晚不怒不恼，回忆着这边女子行礼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地双手握拳交叠，放在腹部正中央，两膝微微弯曲。
文兰见了翻了个白眼：“哎呀，出门一趟，连行礼都不会了？这好在是在家中，要是让别人看见，岂不贻笑大方？”
“妹妹费心了。不过我一向宅得很，今日回了家，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人想看也看不着的。”向晚不等孟老夫人说话，自己在空着的位置上坐下。
“你——”文兰虽不明白“宅”是什么意思，直觉告诉她向晚在讽刺自己。
向晚打断文兰，又笑着道：“真是羡慕妹妹啊，竟然有生而知之的本事。”
“你什么意思？”
“我现在失忆了，就跟刚出生的婴儿似的。这万福礼才看了一遍，真没学好。实在比不上妹妹，生下来就会走会跑会行礼。妹妹才名一定远近闻名了。”
“你——”文兰指着她的鼻子，胸脯一起一伏。
“你什么？阿姊夸妹妹，妹妹太激动了？”
“食不言，寝不语！”孟老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都当我死了吗？还有没有规矩！”
“多谢祖母教导，晚儿又学到了一个新规矩。晚儿一定将祖母的教导牢牢记在心上。妹妹再也不用担心我缺人教导了。”
向晚慢条斯理地拿起筷子，桌上大多是易克化的食物，她夹了一筷子豆腐，边吃边斜眼瞧着文兰。
文兰刚要骂人，孟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她便歇菜了。
不把府里最大的这尊佛放在眼里，后果是很严重的。
孟老夫人对自家大孙女的反应很是诧异。这次回来，与以往的唯唯诺诺判若两人，感觉没有以前那么好拿捏了。
“祖母，我吃不下了，我想吐！”五六岁的小男孩把汤匙丢在桌上，蹭蹭蹭跑到孟老夫人身边。
孟老夫人和黎氏这下慌了：“我的宝贝孙子（儿子），你哪里不舒服？”
“她太难看了，看到她我就想吐。”孟文君伸着手，指着向晚气呼呼地道。
她难看？向晚惊得眼珠子都掉下来，这臭小子，这么坏吗？
孟子曰，人性本恶。孟子诚不欺我啊！
孟老夫人可不管那么多，抱着孟文君肝啊肉啊地叫着，然后抬首笑眯眯地对向晚说：
“婉儿啊，你是阿姊，文君见到你就吃不下饭，你就让让阿弟，去偏厅吃饭吧。”
她转头吩咐侍婢们：“给大娘子多盛点饭菜去偏厅。”
向晚一阵愕然，白日里还对她嘘寒问暖，这么快就翻脸了？古人重男轻女，竟然到这种地步吗？
看着孟老夫人对着文君时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她都气笑了。
这孟文君是她便宜老爹的心头肉，更是孟老夫人和黎氏的心头肉，孟陶然人到中年，才得此一子，阖府上下谁不敬着捧着。
封建时代，讲究孝道，不可违逆长辈，此时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
不过走之前，不说两句可不是她莫向晚的风格。
“原来以貌取人也是咱家的规矩呀。谨遵祖母的教导，这个规矩孙女记下了。”向晚起身福了福。
“不过几位妹妹咋不用回避呢？长得不比我好看呀？丁香，咱快回房照照我那铜镜，我长得貌若天仙，阿弟的眼睛不会有问题吧？”
向晚也懒得行那些虚礼，直接就走了。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跟身后的丁香说话，音量刚好大家都能听见。
哼，怼不死你们。
丁香大气不敢出，跟在她后边，疾步向后院走去。
孟老夫人和黎氏则面面相觑，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孟晓婉，真的失忆了吗？这次把她找回来，他们能得偿所愿吗？
文兰可不管那么多，心中窃喜，冲自己亲弟弟递了个赞赏的眼色。
小家伙却不理她，奶声奶气对孟老夫人说：
“祖母，您听过秀色可餐吗？看着漂亮的人，我才吃得下。今天三个姊姊都不好看，让她们都去偏厅吃吧。”
文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文竹和文菊不敢吭声。
孟老夫人夹了一筷子羊肉，喂到自己宝贝孙子嘴里，一边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几个没听到吗？”
这下三姐妹不敢造次，灰溜溜地去了偏厅，另摆了一桌。
小家伙这下满意了。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家中这么多莺莺燕燕，吵吵嚷嚷，不赶走她们，自己怎么安心吃饭？
可惜这一幕向晚没看见。她乘着月色，摸着自己的肚皮，唉，你说干嘛跟自己肚子较劲呢。
因为树要皮，人要脸。
她向晚不要面子的么？
“娘子，你不去偏厅吃饭了么？”丁香跟在她身边小声问。
“不去。看着他们，我也恶心得吃不下。”
“娘子，你别把二娘跟小郎君的话放在心上。万事都没吃饭事大，咱们还是去吃饭吧。今天的晚膳有生羊脍呢。”丁香说着，忍不住摸摸肚皮，咽了咽口水。
“大晚上的吃什么羊肉，又膻又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