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干啥啥不会
“哎呀。”向晚惊呼一声。
萧平安心中一紧,凝神望去。
“莫向晚你这丧门星!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那张婆子不聊天了,踩着水就跑了过去,心疼地捞起石头上那件衣服。
对着阳光一照,透过那破洞,能看见泉水岸边嶙峋的石头和远处茂密的竹林。
萧平安的一件外衫,被她一杵给捣烂了。
向晚尴尬地嘿嘿两声:“这个,这个咋就破了呢。”
按理这麻布衣服,坚韧耐磨,不该这么容易就被捶破呀。
“你莫不是个棒槌,眼瞎啊!这件衫本就被勾破了口子,你还怼着这口子捶!”张婆子气得恨不得把个捣衣杵在向晚身上捶几下。
昨天她就发现这件衫破了道小指长的口子,寻思着早上补了再拿来洗,结果一忙就给忘了,现在给捶出个巴掌大的洞,补起来可不更费功夫。
向晚知道山里人,生活清贫,衣食住行都很不容易,自己打坏了萧平安一件衣裳,心里正内疚着,便由得张婆子骂。
那张婆子却骂得更起劲了:“你个贱蹄子,你个猪脑壳!肩不能提手不能挑,洗件衣裳都能洗坏,你还能干点啥,撑天作橛子呢!”
“阿……娘,我,错,了。我会赔的。”这几个字,向晚从牙缝里挤出来。忍字头上一把刀,但为了萧平安,忍,我忍!
“错了?你赔?”张婆子冷笑一声,把那衣服摔在她身上,说道,“你个贱蹄子,你这没脸没皮挨千刀的,你那三两重的骨头,值几个钱呢,在老娘面前装,我呸!”
“老太婆,你可别在我这倚老卖老,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湿衣服打在身上,生疼生疼的,向晚气得直哆嗦,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萧平安也不管用,压不住腾腾上升的怒火。
“阿娘!晚妹!”萧平安大踏步走来,眉心锁得紧紧的。
几个妇人见张婆子教训媳妇,话越说越大声,越说越难听,而这新媳妇却丝毫不惧,似乎要正面开战,都兴致勃勃想看看热闹,却见萧平安过来了,纷纷拿起自己洗好的衣服道:“老嫂子我们先回去了,家里事多。”
马桂兰则冲向晚打了个招呼:“平安媳妇,得闲到我家来玩,离你家也就一里多地。”
几个妇人讪讪地与萧平安打了招呼,匆匆忙忙走了。
远远还传来她们的嘀咕声:“嗐,这张翠红也太苛刻,上一个媳妇才过门就上了吊,好容易救下来,被她骂跑了。这新娶的媳妇可别又被骂跑了。”
“这新媳妇也不知道哪娶来的,看着不是省油的灯。”
“嗐,萧平安不是出去大半月吗?估计买来的吧?要不咋没拜堂,也没请乡亲们喝个水酒?”
议论声渐渐小了。
张婆子瞥了萧平安一眼,不再吭声,只埋头捶打着剩下的衣裳。
向晚捡起那件被洗烂的衣裳,低着头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小声说道:“萧大哥,我把你衣裳洗坏了。”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萧平安在的时候,她便与张婆子相处得来,萧平安不在,一点小事,两人便能如炮仗似的被点着。
“我呸,你个小贱蹄子,刚在我面前还那么大声呢,怎么的,男人来了,发浪啊……”
“阿娘!您瞎说什么!”萧平安叹息一声,提高了音量,“晚妹本就不擅长做这些,您为难她做什么?她脚上伤还没好,您咋……”
“咋的,她是菩萨,我要供着她?我为难她?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有你这么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啊!”张婆子把那捣衣杵一扔,跺着脚,拍着腿干嚎。
“阿娘!您让晚妹干活,她二话不说就来洗衣服了,您还想怎么着?成,是儿子不孝,儿子今儿个不进山了,我来洗衣服。”萧平安说着,就去抢张婆子手上的捣衣杵。
张婆子虎着脸,紧紧抓着捣衣杵,满脸不耐道:“滚!”
家中俩女的,让一个大老爷们洗衣服,说出去她脸往哪搁。再说,他出去多少天家中没有进项了。他不进山,不打猎,不囤粮食,到了冬天,娘仨喝西北风啊?
“那我先送晚妹回家,就进山去了。午膳您和晚妹一块吃,不必等我,晚上给我留口吃的就行。”萧平安笑着说道。
“都给老娘滚!”张婆子嗓门大,震得林子里的鸟都扑棱棱飞走了。
萧平安朝向晚使了个眼色,便率先往家里走去。
向晚看看手里的衣服,看看萧平安的背影,再看背对着自己正生闷气的张婆子,好女不吃眼前亏,走为上策。
院子东边空地上,支着两根“丫”字形的树杈,萧平安把一根竹竿架了上去。
“萧大哥,你放心上山去打猎吧。”向晚把那件洗破的衣裳晾在竹竿上,“等衣服干了,我想办法补一补。”
“放着罢,阿娘自会补好的。你的脚没好全,回屋里歇着。我让大黑陪着你。”萧平安背上弓箭,把猎刀别在腰间。
走出院门,回头看一眼,那小娘子在晨光里微笑,她脸色蜡黄,眉毛稀疏,可在他眼中,却似有烟霞轻笼,令他魂牵梦绕。
向晚送了萧平安出门,便无所事事了,索性把那小板凳搬到院里一棵桃树下乘凉,大黑就趴在她脚边。
张婆子洗完了衣服回来,见她坐在一棵树下乘凉逗狗,气不打一处来:“莫向晚,你这懒婆娘,在这里摊尸呢!眼睛瞎呀,看到老娘回来,也不知来搭把手!还不给老娘起来干活!”
向晚一惊,下手重了点,差点没把大黑的黑毛给拽下来。
大黑嗷地一声窜了出去。两个女人一台大戏,还是出去方能保命。
她见张婆子提着一桶湿淋淋的衣服,里边还有她的衣裙,便跳将起来,赶过去帮忙。
刚坐在树下,她想了很久。
张婆子是乡下妇人,粗鄙俗气,说话也很不好听。但是她毕竟同意收留了自己,吃食上也没有亏待自己。
此外,她怎么说都是萧平安的母亲,不看僧面看佛面,萧平安救了自己,于情于理,自己都不能跟她的母亲起冲突,让他夹在中间难做人。
“伯母,我笨人一个,啥也不会做,但我会好好学的。您教教我,我一定好好学。”向晚努力让自己挤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