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把小平安卖了
张翠红一把抱住眼前小小的娃儿，拼命摇着头，眼泪瀑布一般，在那苍老了许多的面庞肆意流淌。
萧平安笨拙地擦去张翠红脸上的泪，自己的泪却奔涌而出，他哽咽着说道：“阿娘，是我太调皮了，您不要我了吗？我以后保证听您的话，您别不要我。”
“傻孩子。”张翠红把萧平安抱得更紧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怎么可能卖掉你，你是我的命啊！”
“我就知道，是那个坏蛋骗人！”萧平安恨得咬牙切齿，他就知道那个人心肠坏，竟害他流了那么多眼泪，白白担心那么多天。
“其实，他是你阿爷的朋友，或者说，你阿爷于他有救命之恩。”
张翠红痛哭了一场，心中舒畅了许多，见萧平安一脸愤然，便说起了一段往事。
原来那骆秉中和萧老三都曾上过战场。
当时，索国从漠北南迁至平凉，逐渐壮大，成一方霸主，多次骚扰大成边境。先帝成文帝还在位，下令全国征兵，讨伐索国。
萧老三和骆秉中被分在一队，两人都是佼佼者，能操十二石之弩，能负重半日行军百里。他们骁勇善战，却相互较劲，每次都冲在最前面。
那一回，他们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军，他们浴血奋战，杀出重围。敌军一支冷箭射来，眼见着要射中那骆秉中，萧老三出刀格挡，把那致命一箭劈飞，救了他一命。
“此人武艺高强，也有些谋略，总想着报这一箭之恩，可你阿爷比他厉害多了，哪里需要他救命。再后来……后来，你阿爷死了，他也没能力救得你阿爷，报上这救命之恩。”
“我阿爷，为国捐躯，战死沙场了吗？”
“战死沙场？若是战死沙场，那倒好了，也算遂了你阿爷的愿望，可是……偏生是那样去了……”张翠红被勾起心底最深沉的痛，面若死灰，眼眶泛红，眼泪竟流不出了。
“阿娘……”萧平安小小的双手，努力抱着张翠红，努力想驱散笼罩在她身上的哀愁。
“桀桀桀。”
屋外一阵怪笑声响起，萧平安一惊，往外望去，果然，那骆秉中站在他家门口，满脸的络腮胡子，双眼里寒光凛凛。
“你这坏人！我不跟你走！”萧平安拼命挣扎着，把手反到后背，想去拍掉拎着自己衣领的手。
“张翠红，我把这小子带到山里，把我毕生所学教授与他，也算偿了你家的恩情了。”骆秉中单手拎着萧平安，却丝毫不觉费力。
张翠红不舍地看了萧平安一眼，转而对着骆秉中冷冷说道：“原来你的命这般不值钱！我可没听说救命之恩，随便教点功夫便可偿还的。再说，我可没答应你带走我儿。”
“答不答应，你说了算吗？张翠红，你倒真是不害臊。”骆秉中的眼神在张翠红与萧平安之间来回逡巡。
“你！”张翠红的脸刷得红了，气得牙齿咬得咯吱响，“你这鸟汉子，你若敢在我儿面前胡沁一个字，老娘便烧了你那贼窝！”
“啧啧啧，你说你跟了张大娘子那么多年，咋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这般粗俗！”骆秉中满脸鄙夷。
听到骆秉中提起张大娘子，张翠红却突然泄了气，咬着银牙道：“我，我把平安交给你。若是他有一根汗毛的损伤，我便是追至天涯海角，也定要你狗命！”
“阿娘——”萧平安凄厉地喊着，他不明白，为什么阿娘刚刚才答应他，绝不会把他卖给这个坏蛋，转头就变了卦。
没等他再喊第二声，那骆秉中一个手刀把他敲晕了去，拎着他头也不回地朝那深山老林里走去。
萧平安再醒过来，天都黑了。
骆秉中扔了个野鸡腿和一个烙饼给他，便一声不吭出去了。
萧平安饿得狠了，也不管这是让他恨得牙痒痒的坏人给的，三下两下就吃完了。
他到床边往外看，月色皎白，楼下院子里，那骆秉中正在打拳，脚尖点地，双腿微微弯曲，双手空握，挥拳间，刚中带柔，空气都似被凝阻，拳风所过之处，树叶翻飞，翩翩舞动。
萧平安不由看痴了去。
“嗨！”只听那骆秉中大喝一声，一拳击向面前一块巨石，“轰”的一声，那石头四分五裂。
萧平安不由屏住了呼吸，看得越发认真。
骆秉中收了拳，又取了一柄长枪，抖个枪花，戳、挑、刺，脚尖在地上不停绕圈子，整个人轻飘飘的，那枪尖则吐着寒芒，如毒蛇一般。
萧平安凑前一步，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外，嘴里的烧鸡腿都忘了嚼一嚼。
“贼小子，偷看了这么久，看出啥名堂了没？”骆秉中头都没抬，又耍帅抖了个枪花，大笑着问道，“想不想跟着我一起学本事？”
“哼，我看你就是个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我才不想跟你学！”萧平安冲骆秉中做个鬼脸，“啪”一声关上了窗户。
躺在床上，他心中却止不住地回想着刚才看到的一幕，那如灵蛇的长枪，那生了风的拳头，无一不刻在他心上，如一根羽毛似的，挠得他心痒痒。
第二日，天还未亮，萧平安便醒了。
他下得楼来，那长枪正摆在堂屋里。他见那骆秉中还未起来，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心中甚是喜爱，忍不住抱着枪到外边去。可怜他站起来还没有枪高，别说抖枪花了，双手抱着枪往前刺都有些困难。
“哈哈哈哈。”骆秉中毫不留情地指着萧平安嘲笑，“看看你这熊样，哪有你阿爷一星半点能耐。萧老三那鳖孙要看见了，估摸要从土里蹦出来罢！”
萧平安平生最恨人骂他阿爷，此时一听，怒火滔滔，他竟生出一股力气，抱着那长枪斜地里刺过来，转瞬间就到了骆秉中跟前，眼看就要刺到骆秉中。
骆秉中惊异地“咦”了一声，一个旋身跳将开去，这才正眼瞧萧平安。
“小子，你阿爷跟我算是拜把子的兄弟。你不拜我为师，叫我一声叔父不为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