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此乃国事
“你这话什么意思，平西侯那样的大人物，他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我儒家最重忠孝礼仪，怎可不喜！”
海瑞不说话，他夹在妻子老母里面，里外不是人。心里面更是对陆子吟的话颇不是滋味。
放在以前，他倒是不会将陆子吟的话放在心上，可在看到了大明如今的诸多现状，看到了百姓从生不如死再到现在，他已经是铁杆改革派，对朝廷，乃至于皇帝都有了一些不认可。
不是他不认可君父，而是认为嘉靖不干人事儿。
以至于第一次，他也觉得自己母亲说的话有些不对。
“母亲，时辰不早了，还是先用饭吧。若是您想要求见平西侯，我可以书信一封，说明此事。不过平西侯来或者不来，儿子只能尽力。”
他心中叹了口气，索性不再去想，将一切问题推到陆子吟身上。
侯爷应该是不回来的吧？
他这样想着，倒也没觉得有问题。毕竟陆子吟是懒人，庶务一应交给下属去做，除了至关重要的公务之外，他很少插手具体事务，都是做方针。
他更喜欢在闲暇的时间去好好玩耍，而非是来见一个食古不化的老太婆。
“行了，吃饭吧。”
海老夫人哪里知道自己儿子心里面闪过了多少心思，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吃住她不在意，她在乎的是大明百姓。
总兵府的府邸很大，大片土地现在都没能派上用场。海瑞将自己母亲接到了身边侍奉之后，连带着在西安雇佣的丫鬟也给带到了甘肃府。
老妇人外加海瑞夫妇，两个丫鬟，一个厨子，便是海家上下所有人口。
自从到了陕西行都司，海瑞便未曾担心过自己没钱。一个月二十两的银子在他看来已经是一个不小的数目，现在成了知府后，这一数目变成了五十两。
看似不多，实则却是一户农家辛苦一年都拿不到的数目。
缴纳赋税，吃喝之后，更是少之又少。
相较而言，一个知府的生活哪怕是花销甚大，也比寻常百姓强了无数倍。
更别说海瑞从不接纳孝敬，那才是官员最大的灰色收入。人人都知道，人人都不会再明面上提及的东西。
“今日又有不少人想哟给你送礼，都被我赶出去了。你这官声还是没有平西侯大，平西侯说要廉洁，陕西行都司下便无人敢贪赃枉法。”
海瑞苦笑，这是假的，水至清则无鱼也是假的。陕西行都司贪官不少，只不过抓得抓，杀的杀，现在所剩不多。
新来的官员用不了多久，就会步入当官坐牢杀头的死循环当中。
“你苦笑什么？难道不是如此？”
海老夫人狐疑，她现在有些看不懂自己的儿子，不知道海瑞心中想的是什么。
“那是，有侯爷在，我大明才能有今日繁华。”
“侯爷在是好，可要是没有陛下知人善任，哪有今日......”
海瑞不说话了。
朝廷局势不断变动，京师跟辽东的变故让他殚精竭虑，所考虑的已经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生死，而是大明究竟是怎么了。
朝堂不应该是党争的天下，侯爷究竟什么时候才来？
这一夜，海瑞无眠。
他躺在床上，每一息都觉得分外难熬。
好不容易天亮，他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
“平西侯，陕西行都司总督，陕西总督到！”
“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不对，是平西侯来了？”
院子乱做一团，方才还在说话的侍女猛地响起这三个称呼都是一个人。
海老夫人也匆匆起身，呵斥道：“都愣着作甚，还不速速准备茶点，客人到来，你们该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侍女们对视一眼，这倒是破天荒的事儿，海家上一次有客人是什么时候？
她们分出一个人准备去了，另外一个则是搀扶着海老夫人缓慢上前，在门口迎接。
此时此刻，海瑞已经信步上前，他若有所思的拜向陆子吟：“下官海瑞，拜见侯爷。”
陆子吟将其搀扶起来，道：“海知府，这段日子辛苦你了。”
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张四维暂且不能转变思想，整个陕西行都司管事的人其实是海瑞。
朝廷法度森严，但真正执行的人也就海瑞这样的洞悉世事的人。
执行远远比制定更难，制定可以说是空中楼阁，但执行却是要面对所有难题。
但一切难题，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海瑞听到陆子吟的话，心中郁结许久的怨气都消失一空。
以往，他不在乎这一切。现在他在乎眼下的一切，他想要切切实实的做一些事情，而不是在琼州府什么都不做。
“下官为我大明百姓做事，并无辛苦。”
他很认真的回答：“甘肃府上下一切井然有序，若是能够维持下去，二三年之内，陕西行都司除了人口之外，其他必定不弱于陕西。”
陆子吟点点头，陕西行都司所辖土地除了贫瘠不假，但地处要冲让他在这个时代有很强的贸易潜力。后世因为铁路跟空运发达，根本不需要大量人手维持沿途驿站，因为贸易而诞生的城镇，也会逐渐衰败。
“三年，你在这里待不了三年。最迟一年，我会上书朝廷，让你去草原，担任知府，负责更苦寒的地方。”
陆子吟说出自己的目的，中原腹地萧规曹随，只要自己还在下面的人就不可能将陕西行都司变成大明腹地的模样。
海瑞这样的人才自然是要被派去更重要的地方。
他还想着让夏海感受一下来自于海瑞的孝顺。
“草原设立府？只怕不好看管。”海瑞略作思考，在门口便思索起来。
好在海老夫人到来，道：“侯爷，还是进屋一叙吧。”
陆子吟看了看来人道：“阁下便是海老夫人？晚辈见礼了。然此地并非是内院，晚辈不便向老夫人行礼，还请老夫人回到后院好好歇息，嫂夫人也是如此。等国事谈及完毕若有时间，晚辈再来拜访。”
此言一出，海瑞还未说话，海老夫人便道：“侯爷所言甚是，老身现在就去内院。只是草原苦寒，小儿身体。”
“此乃国事，请。”
海瑞侧目，其余人也侧目。海老夫人在海家就是一霸，堪比大明的嘉靖，谁都不敢忤逆她，但谁也不是真的尊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