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巡视
在平壤一日，徐邦宁所见远远超过之前。平壤是大明真正治下的城市，不是别的地方遮遮掩掩的，虽然是大明官吏治理，但总体上还是需要让给朝鲜贵族一些地方上的权利。
陆子吟也只是抓住税收，以及赋税，无视了朝鲜国更加严重的土地兼并。
因为那不是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也不是现在能够解决的。
想要解决土地兼并，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朝鲜贵族全都给砍了。
这不现实。
正因为陆子吟没有真正抑制豪强，朝鲜虽然有序，百姓口袋里面也有一些散碎银子了，但主力消费者还是朝鲜贵族。
他们贪婪地购入来自于大明的货物，将自己囤积的山参，皮毛，纷纷卖出去。这也是他们仅有的一些货物。
粮食出口已经终止，大明不断从他们手中收购粮食，用来赈济灾民，以工代赈，避免了朝鲜国内饥荒爆发。
哪怕有朝鲜国王的时候，朝鲜都不会赈济百姓。现在没了国王，大量粮食出口后，整个朝鲜国都会变成人间炼狱。
徐邦宁在汉城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以安抚百姓，以工代赈，让百姓动起来，让他们有事情做罢了。
这并不能让百姓口袋里面的财富增加，只是让他们饿不死。
林巨正陪着，笑呵呵的道：“老徐你是不知道，往日这平壤城不及现在十分之一繁华。哪有那么多百姓上街采买，也没有那么多大明的货物，商船到来。”
“大明只是......”徐邦宁欲言又止，甭管大明是怀着什么目的来到朝鲜国。可现在朝鲜国百姓的日子比之前好了不少。
林巨正这样的人更是大明的死忠，他们靠着大明升官发财，已经成为利益的捍卫者。
他们哪知道什么叫贸易，什么叫倾销。
他们不懂。
他叹了口气，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突然失去兴趣。
他宁愿去村子里面跟农夫打交道，看着绿油油的麦田，也不想跟市侩的商人混在一起。
“走，出城看看。”
他转身走向城外，林巨正拉着女儿的手，紧紧跟着。
一行三人先后出城，城门口的老卒见到林巨正跟徐邦宁，都笑嘻嘻的。朝鲜国不大，大明驻军不过万人，也就二百个总旗。
徐邦宁算是里面名气最大的，人家是勋贵出身，又能打硬仗，现在已经板上钉钉，能够升把总的人。
“老徐，你也要出城？”一个相熟的把总问道。
徐邦宁道：“城中熙熙攘攘，却又比不过南京，着实让人生厌。还是城外静谧，又是盛夏，不如在海边走走。”
那把总又问：“裕王殿下巡视城外，你也要去城外。难不成真的像传闻当中的一样，你跟裕王都是一个小旗出来的？”
徐邦宁翻了翻白眼，实话实说：“是真的。”
这一支新军混杂京师三大营，以及辽东部分残余，来历复杂。只有极少数人参与过去年平乱，见到裕王朱载坖出关作战。
那些军士只是哈哈大笑，此刻并无敌人，他们戒备森严，却也不是总是将脸板着。
当下遇到好笑的事情，他们也笑眯眯的，却没将徐邦宁的话放在心上。
......
城外，陆子吟跟朱载坖并行。四下已经农闲，大量人力物力集中在码头，无数人奋力，只求将平壤港口变成此处最大的港口。
“前面就是一些乡老的田地，这朝鲜国都是佃户，已经成为惯例。”
“老师，大明是否一样。”朱载坖看着朝鲜国，却是想到了大明。
“大明？大明开国到现在，也有一百五十年了。一百五十年，七代人。每一代人都在面临土地兼并。到了现在，大明迁移数百万人口到辽东，大明腹地并无任何影响。”
陆子吟淡淡说道，朱载坖太年轻，换做其他官员，根本不会提及这种问题。
无他，这一问题实在是太蠢了。
大明上下，谁不知道地方土地兼并严重？那些因为优待士绅而崛起的官员，自己就是大地主。
朱载坖道：“我该回去看看。”
“回去看看？还是算了，现在你见到的东西，大明都有，甚至愈演愈烈。只不过大明多少有些好官，这朝鲜国内乌烟瘴气，上下勾结，就算个别好人，也会被排挤而死。”
“就像他们排挤老师您那样？”
陆子吟哑然失笑，他倒是没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大明上下，最不缺的就是见不得人好的混账东西。这些东西现在急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大明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影响的。
“不遭人妒是庸才，被他们妒忌也是好事。不然现在你我师徒也不会再这平壤城外，观察此地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陆子吟没有选择军属，一是军属日子不错，二是这军属若是无误的话，应该会选择到一些自己认识的人身上。
反倒是这些朝向百姓，跟自己并无瓜葛，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更接近真实状态，也能让朱载坖明白民生疾苦。
平壤外面，多是小村落，这些依山傍水的小村落，一边是水，远一点的地方是海，北面则是朝鲜北部的群山。
“老师，若是想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陆子吟微微一顿，这是一个好问题。
“你是想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还是延续老朱家对大明的统治？”
此问一出，朱载坖愣了许久，才反问道：“老师，这两个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前者是为公，后者为私。”
陆子吟在这个问题上面一改之前和蔼的态度，变得很严肃：“国家大事，看似是你老朱家的家事，实则是大明之事。与大明百姓息息相关，人人都牵扯其中。”
“老师，我想为公。”
陆子吟忍不住笑了：“好啊，既然为公，那就好好学习，看看大明百姓究竟需要什么。而不是闭门造车，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
当下大明仍旧是封建时期，大明王朝的公信力一般般，但权力却不小。
好处是做事会变得更加简单，坏处是没有监督的权利会很快变成恶龙。
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的故事，不断上演。
没人能够阻止人类心中的野心。
“殿下，侯爷，到了。”
两人说笑，但心中都有一丝沉重的时候，地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