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4章 教训
陆子吟只是看向海西女真一行人，他们并无战后的劫后余生，人人此刻心中想的都是如何在大明威胁下，获得更多好处。
按照正常生活轨迹，他们并无跟陆子吟直面的机会。哪怕是朱载坖巡抚辽东，这些大明之外的藩属国也难以触及大明总督，以及王爷。
他们并不属于辽东。
“起来吧。”
半晌之后，如同天籁一般的声音响起，陆子吟脸色不变，依旧冰冷得很，他心思通透，太知道这些人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那些女真人纷纷起身，却不想陆子吟短暂停顿后的下一句话，让他们如坠深渊。
“自己说说自己的过错吧。”
巴鲁呆了一呆，强打着精神，不让自己的身子倒下，他再度拜倒在地上：“还请侯爷宽恕，小人小人并非故意，只是一时间忍不下那气......”
“忍不下？行啊，那就不忍了。现在你们便点齐兵马，跟朵颜三卫一战，赢家通吃，输家全都去死。”
陆子吟懒得理会他们的话语，都是千年的狐狸，说什么聊斋？
这番话语就算是朱载坖也不会相信，更别说旁人了。
大明上下，眼下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小人不敢违背侯爷之令，愿意上缴土地人口，还请侯爷庇护我等。”
那巴鲁眼睛彻底红了，他很聪明，也知道大明对女真人的态度现在是极为厌恶。别看大明军队当中有一定数量的女真人，但那些女真人散落在整个军队当中，什么都不算。大明军队百万，女真人也不过千余，千分之一的数目，算什么。
而且那些女真人现在都有了新的身份，人家是大明人，对女真不说喊打喊杀，却也划了线，泾渭分明。
许多人为了证明自己跟建州女没有瓜葛，在战场上面作战的时候分外勇猛，提刀杀人毫不手软。
指望他们顾着旧情，还不如指望平西侯对自己仁慈一些。
“庇护？汝等身为我大明的藩属国，自然被我大明庇护。”陆子吟装傻充愣，他明明知道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偏偏就是避而不谈。
见陆子吟不为所动，巴鲁咬牙道：“小人久在地方，今日入了沈阳，只觉得沈阳大城繁华无比，只想看看大明繁华，不愿在荒野当中当一个部落族长。还请侯爷成全。”
他慷慨陈词，所说的话倒有七七八八都是真话。
大明当下一家独大也就罢了，旁的部落还能苟延残喘。自己得罪了朵颜三卫，那就截然不同了。
部落之间的争霸，是正面交锋，百般手段都使得出来。
得罪这等人，纵然有大明在，短时间内无性命之忧。可那一日他们念及今日之事，派出几个死士，就能把自己一行人给料理了。
“不可，那是尔等祖传的基业，怎可轻易放弃！”一个声音响起，立马吸引一众目光落了过去。
只见朱载坖慷慨陈词，却不料那一双双目光当中大多不解。
即便是陆子吟此刻也是一脸懵逼，不知道朱载坖脑袋里面想的是什么。
好在的胡宗宪察言观色，心知海西女真跟朵颜三卫不一样。海西女真被建州女真牵连，此前有不少人加入王杲手下，与大明为敌。
哈达部更是直接除名。
眼下海西女真已经没了本事跟大明讨价还价。
而朵颜三卫实力不强，终归没做错什么事情，又是鞑靼人一部。甭管鞑靼人跟朵颜三卫关系如何，此刻大明下了狠手，鞑靼人终究会兔死狐悲。
“此事日后再说，今夜有我为诸位接风洗尘，日后的事情，明日早说。”
陆子吟叹了口气，掐死朱载坖的心思都有了。这徒弟说聪明，此刻却又愚蠢的很，说笨吧，他又是大明极少关心百姓的皇子。
“送客。”
陆子吟说罢，等人走了之后，问道：“殿下，您究竟要什么？”
胡宗宪看在眼中，眼见平西侯动怒，连忙道：“侯爷莫要生气，殿下只是想要辽东太平，对症下药却没做好。”
朱载坖愣在原地，听到胡宗宪为自己辩解的话，好几次都欲言又止。他并非蠢货，看到自己老师怒气冲冲的样子，他吃了一惊的同时，多少有些自责。
“老师，学生不该胡乱插嘴。”
“插嘴？这是插嘴的事情？”陆子吟一拍桌子。
“大明数万大军在边疆奋战数月，今日总算见到一些曙光。本侯坐镇中枢，借势威逼女真人，朵颜三卫，让你来此间不是让你插嘴，是让你多看多听少说。”
“侯爷息怒，殿下只是关心则乱，心思是好的。是下官没能第一时间阻止殿下，还请侯爷降罪。”
胡宗宪心中暗暗称奇，平西侯雷霆之怒下，那裕王殿下并无抵触，反倒是一脸惭愧。这让他对这裕王的好感多了几分。
尤其是对比当今天子，他倒是更希望裕王当皇帝。
大明要的是一个听得懂人话的皇帝，而非玩弄权术的皇帝。
“此事与你无关。”
陆子吟冷冷回应：“辽东局势紧张，海西女真主动挑衅，现在无法收场才想到我大明，理当将其彻底打死，融入大明。日后这片土地女真人身上的烙印，都会是我大明的。”
“朵颜三卫此前是我大明藩属，当下应该转为羁縻，再在燕山隘口，朵颜三卫腹地筑城，修筑官道，将其与我大明山海关，沈阳等地连接，让其再也无法脱离大明管控。”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朱载坖面色涨红，倒不是愤怒，而是羞愧。当下听到自己老师所言，他才发现自己做错了什么。
倘若自己将对女真人跟朵颜三卫的态度调转一下呢？他心中想到一种可能，但在下一息，又给否决掉了。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连目的都不知道，单单知道结果，又有什么用？
“学生明白，学生未来一定会小心谨慎，不会让老师失望。”
“不是我失望。”陆子吟这下子是真的失望了：“我在沈阳城中，纵然女真人，朵颜三卫反叛，镇压他们的是寻常士卒，刀枪箭矢伤不到我分毫。倒是辽东都督府下面的军士，有不少无法回家。”
“殿下，记住一件事情。”
“时代的一粒沙，便能够压死无数庶民。”
“学生必定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