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5章 交易
李芳的人没来，来的是李芳。
这司礼监排名第一的掌印大太监到来的时候，披着大红色的大氅，眉宇之间却没有太多喜色。
他忧心忡忡，来自各地的奏章如同雪花一样飞入司礼监当中，代表下面的人大抵是难得的心齐了。
“阁老，李公公来了。”鄢懋卿一改刚才的沉闷，老脸上面尽是笑容，他躬身，接着又将初醒的严嵩扶起来。
“还请李公公见谅，此间简陋，老朽来不及准备......”
“见谅什么？这大雪落下，咱家心中欢喜，忍不住带上一些奏章，请内阁诸位阁老批复。路上来的匆忙，咱家便要他们不要通禀，免得惊扰了老天爷，让这场雪下不下来。”
严嵩笑道：“老天爷只是老天爷，想要这场雪不长不短，还得请帝君施法才是。”
李芳收敛笑容，道：“主子万岁爷刚刚醒来不久，便在万寿宫中祈福，请老天这这场好雪，多上几日，好让我大明百姓三十年的时候，日子好过一些。”
“陛下仁慈，我大明百姓有福了。”严嵩一脸敬佩，说出来的话在场的人却是没有一个人反驳。
无他，嘉靖就目前而言，对他身边的人真的算是不错。只可惜这些人不是太监，便是严党一员。文官一直都是嘉靖警惕的对象，百姓更不会被皇帝放在心上。
莫说是一地百姓，便是天下百姓，在当权者看来，又算什么？
能为大明牺牲，那是他们的福气。
“主子万岁爷的确心善，地方官员清田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准数。内阁上下，总得给主子万岁爷一个交代才是。海贸税赋，也要尽快定下章程。”
一听这话，严嵩无法在置身事外。李芳是皇帝亲信，此刻说的话便是皇帝想要说的。
皇帝的口谕，也是圣命，圣命不可违！
“海贸一事，让步或许可行。”
“严阁老，咱家也想让步，尽快敲定下来，再让户部上书，主子万岁爷满意了，再纷发天下。可这大明朝的天不愿意看着那些魑魅魍魉胡乱生事，咱家便只能顺着主子万岁爷的心思，让下面的人勤快一些，勿要懒惰。”
严嵩只是苦涩一笑，话是这样说的，可真要去做，难于上青天。
大明上下多少人牵扯其中，这样的改革没有皇帝支持，没有足够多的自己人，根本做不到。
即便是陆子吟，也是先安插了自己人在江浙，先一步打好根基，才会推动改革。
自己在东南沿海没有足够多的自己人，就算是改革，也改不动。
更别说东南沿海全都是阻力，想要让他们主动改革，不如让他们革了自己的命。改革对朝廷有好处，吃惯了地方孝敬的官吏们靠的便是海贸走私发家。
他们对走私视若无睹，反而大力支持，为的就是从中分一杯羹。
现在大明朝廷想要插足其中，分一杯羹，那是白日做梦。
大明天子跟士绅共治天下不是开玩笑的。
一个皇帝就算把整个朝廷的文官都给换了，也无法将地方大权收入囊中。当权者始终是那些人，他们独占地方利益，皇帝做的不过分，就非暴力对抗。
皇帝做得过分，立马就会硝烟四起。他们宁愿叛乱，也不愿意拱手相让手中利益。
财帛动人心。
更别说嘉靖这样不管事的皇帝，他不愿意跟士绅开战，宁愿看着严嵩一点点侵吞大明的利益后，给自己分一口。
眼下严嵩一党只是结社，并未贪腐横行，朝堂比之前更为干净。
大明上下都贪污，自然没人会追究贪污。
偏偏眼下出来一个叫陆子吟的家伙，他不贪污，反而在治民，赚钱这一块是大明最顶尖的官员。
此刻大明上下，谁没有受过平西侯陆子吟的恩惠。
陆子吟不贪污，还拦着别人不贪污，得罪无数人的同时，也让大明财政逐渐好转。
即便有陆子吟，那也不够。
自己一个空头尚书，看似地位不低。可在六部当中算不得什么。
且不说六部第一的吏部，便是掌控钱粮的婆婆妈妈户部，都与自己没关系。
没有选官，掌控财富的权利，就想让自己去做事？
严嵩不言语，谁也无法想到他转瞬之间脑袋里面闪过如此多的念头。但李芳还是察觉到了严嵩的不配合，也明白皇帝这是画饼太久，丢了人心。
文官对皇权本就忌惮无比，对皇帝的命令爱答不理。
除非他们能够从中获利，获得比维持现状更大的好处。
皇帝不断画饼，现在就算是严嵩也心中不满。
“严阁老有所不知，户部尚书李大人今天早上又上书请辞。”
李芳不冷不淡的开口，对彼此之间的合作关系感到不耻，却又无可奈何。他更想跟陆子吟那样的人合作，而非严嵩。
但大明首辅偏偏就是严嵩，陆子吟想要成为首辅，至少需要二十年，才能把资历熬满。
严嵩不动声色的道：“李阁老于我大明有功，年岁也算不得大，身体一项不错，应当继续为我大明效力。”
李芳闻言一笑，李维的年纪六十有七，比严嵩还大几岁。至于年纪，那更是远远不如。眼下严嵩身体尚好，李维的身体可以说是半条命都在鬼门关上。
李芳虽然不知道李维按照原本历史已经病逝，眼下活着纯粹是李时珍还在御医监当中。
但他也知道李维请辞之所以不被通过，纯粹是冷血无情的嘉靖需要李维在朝廷当中维持稳定。
户部到现在嘉靖还是不想给严嵩，而是想要亲自把关。
可偏偏眼下朝廷当中诸多职位，唯独户部是能够给严嵩的。六部当中，也只有户部吏部兵部眼下重过礼部。
兵部的徐阶，嘉靖不想撤换。
吏部没什么存在感的闻渊根本不跟严嵩徐阶等人混在一起。
他孑然一身，在朝堂上面像是透明人。
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闻渊是嘉靖的忠实簇拥，可以没什么野心，弄钱的本事也比不上严嵩。
由此才会有严嵩成为首辅。
单说能力，内阁阁老都是人精，本事一流。但没人会为了大明去想办法搞钱，毁了自己清誉。
严嵩是例外，他值得嘉奖，成为大明新的户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