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2章 恶人

陆子吟在灯光底下看向赵贞吉，见其有些尴尬，不禁一笑：“辽东诸多事务，往日是我管辖，大事小事我便都要过目。孟静所做的事情，在辽东文官当中，独树一帜。便是胡宗宪，也比不上你。”

人与人的差别很大，胡宗宪什么都擅长一点，赵贞吉更擅长治民。两人走得是不同的路子。自己对他们的安排，期望也不一样。

虽说赵贞吉也算是一个全才，能打仗。但在大明眼下的环境当中，并不需要赵贞吉这样的文官去打仗，他们只需要好好地治民。

“这一次随行众人当中，有一个人才，正好推荐给你。不过只有一年时间，一年之后，我会把他调到西南。”

“人才？谁？”夏言好奇，他为老不尊，并无老辈文人的不苟言笑，说话十分随意。

也正是这一份随意，让赵贞吉明白了夏言跟陆子吟私底下的关系有多好！

哪怕在朝堂上面，他们许多时候政见不合，却没有因此影响到彼此的私人关系。

“凌云翼。”

他缓缓道出一个名字，夏言陌生，赵贞吉也觉得陌生。毕竟这是一个嘉靖二十六年入仕的小虾米，本事却是不小。

这样的人，陆子吟物尽其用，在京师确定其人会修水利，便将其擢升，丢到辽东，负责统筹水利。

等凌云翼历练好了，在将他调遣到西南，负责西南的水利设施。

陆子吟不是水利专业，也不知道这个时代那些人厉害。可他听得进推荐，劝阻。知道凌云翼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督促水利，在北直隶做的还不错，才有了这次的推荐。

自然，没什么背景的凌云翼也成为陆子吟一党的人，就在队伍当中。

“此人下官并不知晓，但侯爷都这样说了，其人自然不俗。”赵贞吉记下这个名字，准备好好考校一下，在安排其进行具体事务。

人人都说平西侯是财神爷，也能慧眼识英才。

“还是先看看再说。”

陆子吟听到这话，只是一笑而过。凌云翼有没有才干，他很清楚。主要还是此人名气不算大，主要是在万历年间才成就一番事业。

可万历一朝的文官，人人都活在张居正的隐形底下，管他是谁面对张居正，都只能说是寂寂无名。

巧合的是，陆子吟恰好知道凌云翼，此人有才干，允文允武，担任过两广总督，镇压过许多叛乱。但这不算什么，大明现在不缺能打仗的人，缺的是水利专家，凌云翼恰好在水利上面，只有极少数的人能与之比肩。

嘉靖一朝，是否有别人超过凌云翼，这得打一个问号。

对旁人来说，任用一个无名之辈，那是极大胆的事情，但在陆子吟来说，这却是知人善任。

有的人，只要有了平台，立马就能乘风而起。

夏言像是看自己人一样：“不妨让你身边的人都来，一起聊聊。”

“时间不早了，您老人家还是好好休息。”陆子吟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夏言的好意。毕竟人家是前任文官领袖，权利极大，名声也非常好。

跟许多“治世能臣”不一样的是，夏言一边治国，一边寸土不让，而非名声极大，极好，做的却是丧权辱国的事儿。

夏言最让陆子吟佩服的是，他是当下大明朝堂上，唯一还想要将河套地区重新夺回来的人。

“也行，你们聊。”

夏言看了一眼陆子吟，起身便走。赵贞吉起身，却被夏言用眼神阻止。

“说吧，现在这里没外人，有什么话要问，就尽快问。你跟夏公赶路一整天，也该好好休息一下。”

陆子吟起身斟茶，赵贞吉面色复杂的开口：“回禀侯爷，下官始终有一个问题，您究竟想要什么？”

这是他一直都想问的问题，也是大明许多人的问题。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眼前人心里面想的是什么，要的是什么。

他很难通过平西侯的许多举措，弄明白眼前人想要什么。许多问题，原本并不复杂，但随着时间推移，也变得复杂起来。

自己老师那样的人，也会贪恋权势，平西侯真的不贪吗？他不信，更不理解。对于几乎为圣人的陆子吟，他只觉得对方心思太多，想要的东西也不少。

只不过，一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陆子吟究竟想要什么东西。

“我想要什么？”

陆子吟闻言顿了顿，像是在沉思，但下一息，他露出笑容：“我想要让大明百姓过上好日子，让大明能够中兴。眼下局面看似不错，但以孟静之能，也能看到许多问题。”

赵贞吉不说话，许多问题便是看到了，也不能说。大明真正的问题，士绅，宗室，军户，已经被平西侯解决了大半。

余下的问题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不是问题。

“下官虽然能看到，但能力远远不及侯爷，也做不好事。此番下官前来，是恳请侯爷上书朝廷，让其他人担任这布政使。”

陆子吟也不惊讶，他老早就知道赵贞吉的性子，这人直性子，能处。

同样是因为赵贞吉直性子，不圆滑世故，这个时候才会请辞。他或许是真的没把握把事情做好，不是因为他是布政使，而是他是徐阶的人，他不是一个人。

“第一，布政使不是我能决定的。第二，你在吉林府做的很好，在辽东也能做好。你在担心什么，我很清楚。这些从来都不是问题。胡宗宪跟你说过，夏公也给你说过。现在我再说一遍，这里是辽东行省，最重要的是治民。谁要是做不好，谁就滚。”

“还有什么问题吗？”

陆子吟开口之后，赵贞吉再无话说。他心中苦涩，这哪是自己要的东西。若是天下人都能跟平西侯一样，该有多好。

不管他叔婆的是不是真的，会不会一直这样做下去，总归有目标。

“迁移朝鲜贵族向北一事，还请侯爷指点。”

“以利诱之。”

陆子吟简单道明关键：“人生在世，所求无非是钱财，权利。朝鲜人若是只在朝鲜，这辈子也发不了大财，更当不上大官。只要咬定这两个事儿，就会不断有人离开朝鲜，前往其他城市当官，或是赚钱。”

“就算是种地，在朝鲜种地，也比不上在辽东种地。”

他直接定性，让赵贞吉脸上多了一抹从容。

背靠大山，做事也能轻松点，更能让平西侯当那个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