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3章 甜菜跟罐头
第二天，送走平西侯后，赵贞吉心中仍旧有些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明明自己是徐阶的学生，却要陆子吟庇护才能做事。
这大明朝堂上的一切，让他痛苦不堪。
荒谬的经历让他见到凌云翼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好在夏言深谙为官之道，问出口的问题都专业的很。
寻常官员早就回答不上来的话，凌云翼却从善如流，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眼前的老头子是谁，只知道赵贞吉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归布政使衙门管辖。
夏言也来告别，他看着赵贞吉犹犹豫豫的样子，只是道：“孟静，陆子吟那小子你也见了，心中应当再无顾忌。他心里面的东西跟别人不太一样，他想的是大明，为的也是大明。”
“些许利益，他从来不记挂心上。”他说的真切，这也是他一贯对陆子吟的口头看法。
凭心而论，他从不将陆子吟当做是圣人，反而认为陆子吟想要的东西太多，太大，大到需要将大明许多现有的制度改变才能勉强达到一二。
好在陆子吟的改革从来不是分蛋糕，损害既有利益者之后，让他们去死。而是切实可行的提出解决办法，在地方上将问题解决。
大明士绅的优待士绅减免田税没了，但靠着经商，或是更快捷的交通，以及学校的工作机会。
读书人根本不需要种田就能养活自己一家老小，对土地的需求大大减少。
这些仅仅是一部分改革，他不知道陆子吟的路在哪儿。
每次看到陆子吟，他都好像是在村头，在浓雾当中看到陆子吟。知道他在，却不知道他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更不知道他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眼下说是安抚，实则是告别。
该说的话自己已经说完了，接下来全靠赵贞吉自己面对。
只有自己跟陆子吟走了，赵贞吉才能在无所依靠的情况下，快速成长起来，学会独自面对任何问题。
“孟静，我先去黑龙江了，沈阳再见。”
他拱拱手，如同来的时候一样，轻飘飘的，不带走一片云彩。
这让赵贞吉心思少了，也严肃了。他就那样将夏言送到城门口，再度转身回来的时候，心已经平静。
平西侯去了西南，夏言继续去地方上看看，偌大的辽东行省，眼下只剩下自己一人。
不管是狂风还是暴雨，都要自己一个人扛下去。
......
同样身处平壤，朱载坖的心情跟赵贞吉相差甚远，他送别老师，很快又送别前任首辅，在跟赵贞吉打了招呼之后，他没有向南，而是向北而走。
他没有选择搭乘船只，而是用脚步丈量这片自己曾经来过数次的土地。
官道崎岖，朝鲜北部的山地是战争的天堑，眼下官道疏于维护，交通很差。
随行官员或许是知道了裕王殿下的心思，连忙解释道：“殿下莫看这些官道颇为不堪，实则此地百姓出行不多，有出行的时候，都是去港口。故而时间不长，百姓都忙于生计，总督府之前也曾想过立马修缮官道，但无论是人手，还是钱财都欠缺，方才搁置。”
朱载坖道：“朝鲜北部既然地少人多，土地贫瘠，那迁移百姓情况进行得如何了？”
他是自己老师的忠实簇拥，也不赞成大规模开发山地。他虽然不知道什么事水土流失，但他知道什么是给子孙后代留下一些东西。
这些位于国土之内的土地，就算没有百姓居住，那也是大明的。
那官员见说，短暂迟疑后，道：“此地百姓因为女真人南下，损失不小。后来迁移了十之七八，所剩已然不多。”
“眼下迁移本地百姓向北，多是从朝鲜南部迁移，北部的百姓，太少了。”
朱载坖听后想了想道：“既然迁移百姓一切顺畅，账册在哪儿？在城中的话，现在就给我取来。今夜就就近找一个村子夜宿，明日一早再去鸭绿江。”
“臣遵命。”
官员们面面相觑，对这位裕王殿下的行事风格有了了解。方才还准备随便糊弄一下的文官们，也老实起来。
许多人都听说过坊间传言，知道裕王朱载坖可能上过战场。但事实上，他们大多数并不相信。反而认为朱载坖这样说只是为了自抬身价，他只是在新军当中受训过。
这一说法，在新军当中也颇为普遍，也就一些亲身经历过的人会提及。
当事人朱载坖早就不提此事，为的就是不让自己老爹因此对自己老师不满。
大明皇子上战场，还是太过荒谬。
不到晚上，便有官员从县衙当中取来了账册，其中便有百姓迁移的数据，无论是户数，人口，还是前往的区域，都无一精确。
甚至任何一个识字的人，都能靠着一个名字，找到千里之外的目标所在地，精确到村，或是坊市。
城中以坊为主，城外则是以村。
这两者都是大明不在列的行政单位，存在，但却没有任何小吏管辖。
急急赶来的县令，也是有问必答，他是朝鲜半岛的第一批大明官员，不算是陆子吟的嫡系，却也是一手提拔起来的，做事颇为严谨。
在交谈当中，县令还说：“如果能够在山地多种苹果树，或是别的果树，挑选耐储藏的品种，还可以出售到其他地区，或是做成蜜饯。”
他侃侃而谈，说的话让朱载坖看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别的我都懂，唯独蜜饯需要大量糖，以及朝鲜山地颇多，交通不便。”
那县令早有准备：“殿下有所不知，我大明的糖都是从南方而来不假，但在北方也有许多甜菜种植。此物乃是侯爷从所谓的波斯带回来的品种，去年便有小规模的产量，出品的糖不多，但味道却还不错。”
“侯爷在沈阳等地建立的农科所，正在培育更好的品种，用来制糖。臣还听说，若是铁，跟玻璃足够，还能用来制作水果罐头，可以进一步增加水果的保质期，达到一年不坏。”
不过，这些都是设想，无论是甜菜的种植，还是罐头。陆子吟都能先人一步入门，但真要发展起来，还得十年二十年为单位。
甚至要更长时间，才能完善整个产业。
甜菜，在中亚是菜，而非是制糖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