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不至己，便可高枕无忧
河堤之上。
上云杉看着地上面容恢复正常的妇人，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他如果没看错的话，对方最后那一掌，看似是杀招，实则是化实为虚，透过妇人的身体斩在了那邪物的身上。
她竟然没有杀了那个妇人！
“杀人了！杀人了！城女殿下杀人了！”
人群中，不知谁高喊了一句，周围民众顿时叫嚷着四散而逃，现场一片混乱。
浮欢看着因为害怕而逃跑的众人，突然就笑了。
绿玉死状那样凄惨，都不见他们惧怕，如今，只因为一具不知死活的躯体，就惊慌成这样，只因为那是城女杀的，觉得自己的安危受到了威胁。
痛不在己身，原来是这个意思...
都恨城女无情，谁又真的有情了，可笑...
危不至己，便可高枕无忧！
浮欢：“上云杉。”
上云杉神色复杂，“你没杀她？”
浮欢露出疑惑的表情，“你没听见吗，那些人都在喊，城女杀人了。”
上云杉道，“何必糊弄我？”
浮欢移开视线：“父亲大人提拔你为队长的时候，我也在，当时他问我，这人如何，我说，就一点好，够自大。你看，你如今果然做的很好。”
“噗…”身边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上云杉额间冒起青筋，凉飕飕的眼刀飞过去，神色不善，回头怒视浮欢，张口欲言。
浮欢淡淡开口，“你别说话，我说了不想听你讲话。”说完也不曾看对方脸色，自顾自道，“我知道我灵脉损耗严重，可能下一秒就不行了，我那爱民如子的父亲大人听说我杀人了，说不定会大义灭亲灭了我，就更别指望他能拿什么灵丹妙药救我。这样说来，你可能是我见的最后一个人了。我虽然不喜你，但不喜有不喜的说法，趁这个时间，我骂骂你吧，否则，我怕我死不瞑目。”
浮欢嘴角又溢出一缕鲜血，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盘坐在地上，靠着石墩，上云杉目光怪异，却意外的没有生气，眼底多了几丝怜悯和快意。
浮欢开口，声音却带着疲倦到极点的麻木：“刚刚那群人百般嘲讽我，搜肠刮肚，为了让我难受，费了不少心思，我不怪他们，却也仅此而已了。”费力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上云杉，枯井一般的眼底逐渐泛起波澜，“可你们不一样，你们手里有权力，是执法者，竟然也跟他们一样，凭一己之私做事，凭个人喜好定罪，所有人，几乎都选择了放任，放任伤害的形成，百姓恨我，最多只是口头攻击，而你们的恨，却能伤人性命！”
浮欢瞥了眼不远处毫无生气的绿玉，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要命的往下砸，“你们这群自称无岁城守护者的人，到底守护住什么了，你们没有护住我，让我被那妇人无端攻击，你们没有护住绿玉，让她无辜牺牲，甚至于…你们连那个妇人都没护住，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被邪祟侵蚀，命丧黄泉！只因为恨我，我从前施加给你们的伤害，你们想讨回来，便用这种默许的方式，放任了两条人命…”
上云杉看着浮欢满脸悲痛，说出口的那些话就好像他们是多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猛的握紧拳头，面若寒霜，眼中情绪翻涌不止，“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就是你浮欢...这城里的每个人，都遭过你的罪，空骑卫队里的每个人，都为你挨过打。你当年眼高于顶，看不起除了你之外的任何人，所以你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自己要做什么就费尽心思要做成，从来不管别人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
上云杉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厌恶：“没有比你更自私的人了，浮欢，那些人说的没错，如今的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是报应！她们的死，归根结底，源头是你，不要再站在天上训斥谁了，你已经跌进了泥里，没有资格！”
“所以你为了报复我，就打算走我当年走过的路吗？”浮欢被情绪激动的上云杉吼的脑袋一阵发晕，心悸的厉害。
上云杉：“你说什么？！”
浮欢眼神冰凉：“我说，这样的你们，和当初的我有什么区别呢，我没资格说你们，你们，也没资格说我！”
说完，浮欢脑袋一偏，没了声响。
“你给我起来，把话说清楚！你给我起来！浮欢！你凭什么那么说！你才是无岁城最自私的人”上云杉发疯一样的大力摇晃着浮欢，举止癫狂。
赵虎等人何时见过情绪起伏这么激烈的队长，惊吓之余，都不敢上前劝阻。
一时之间，所有人耳边都回荡着“砰！砰！砰！”的撞击声，那是浮欢的脑袋砸在石墩上的声音，直看的人心惊胆战。
李龙和赵虎对视一眼，犹豫片刻，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把人往回拉，毕竟‘空骑队为民除害，活活虐待城女至死’这样的话传出去，虽然一时大快人心，但代价若是搭上整个空骑队那也太得不偿失了。
“队长，你这是干什么啊，你再晃她也醒不过来了！”
“是啊，队长，咱再恨，也不能干鞭尸这种事啊！”
上云杉只是一时的理智出走，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发泄了半天，已经恢复了冷静，一把挥开二人，上云杉低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半晌，幽幽道：“我没去找你，你倒是送上门了。”
一旁的赵虎至被这话弄的一头雾水：“队”
一个“长”者还没说出口，眼前白光一闪，赵虎一愣，再一打量，队长腰间的软剑不见了！
还不待多问，不远处响起的一道尖厉声飞旋着刺入众人的耳朵，应声砸来的，是一团扭动挣扎的黑色雾球。
蓝色光辉飞溅，软剑狠狠刺入雾球，挑起，抽飞...挑起，抽飞...挑起，抽飞...只看得周围一众空骑队的人面色呆滞。
片刻后，上云衫双手持剑，跃入空中，一剑横劈下来。
雾球将青石板地砸出一个深坑，从里到外死的透透的。
上云衫将剑缠回腰间，神清气爽了许多，“将这害那妇人的邪物押进芥子球，交给碧皇发落。”
这都死成这样了，还发落什么呀，李龙喉头滚动，“那队长，城女怎么处置？”
“处置？”上云杉闻言冷笑了一声，道，“都送去风长老府上！”
梦境。
四角飞檐朝风的那一面挂着宫铃，有风有雪的日子，会发出“叮～铃铃～”的声音，清脆悦耳。
浮欢推门而入，一眼望见檐下立着个着鸦青衣衫的女子。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好一个含苞待放的女子，长的够娇俏的。”浮欢面带欣赏，“不过，这是哪啊，我不是死了吗，地府什么有这样的美人了，难不成，是阎王新纳的小夫人？”
“欢主子，你真的要走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浮欢瞪大双眸，一脸惊喜的看向来人，“绿玉！你还活着！”
绿玉置若罔闻般的靠近浮欢，直到…从她身上穿了过去，“你要是一定要走的话，能不能带上我？”
浮欢不敢置信的掐了自己一把，不疼！
我果然死了...浮欢苦笑着看向那个陌生女子，绿玉喊她欢主子，她应该就是那个前任城女吧。
“浮欢”开口，声音带着梅子酒的清甜，说话的语气却异常淡漠，“你没有灵力护身，会拖累我。”
绿玉急道，“欢主子会保护我的吧，你不是一直在护着我吗？”
女子低头笑了，如冬日乍暖里，雪山上绽放的白莲，让人沉迷，可说出口的每个字都沁着极致的凉意，“在城里，你有城主府的关系，可以替我做事，我护你周全，是为了了断因果，免遭日后牵连...可出了这城，你只是一个凡人，百无一用，反而会成为我得道路上的绊脚石。”
“所以，别跟着我！”
绿玉难掩眼低的受伤与失落，却还是强颜欢笑道，“也好，绿玉在城里等你，可是，城主下令不让你出城，空骑卫队不会放你走的...”
女子扬起眼尾，眼神轻佻，“不让...”。
目光突然射向浮欢，暗藏的光亮逼的人无法直视，“那就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