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医者
天蓬随口一个“亲”字,就令晨晓浑身鸡皮疙瘩,当然,是很享受的那种感觉,她柔声道:“娘早猜到你会作怪,叫我把这个给你瞧瞧。”说着,递上了药方。
茯神、远志、当归、人参、巴戟天等十二味药名,映入眼帘,天蓬破口大骂:“摄魂汤,庸医!”
晨晓立刻用纤纤玉手捂住他的嘴,小声说:“这是爹专门给你开的方子,对症下药。”
“这分明就是害人。”天蓬气极败坏,因为沈万程的盲目用药,令他想起一段伤心往事,至今记忆犹新。
在他18岁那年,亲生父亲患了真寒假热之证,寒者热之,理应用热药,而当时庸医却没有四诊合参,仅凭假象误判为热症,用了大量寒药,无异于雪上加霜、导致病情急剧恶化,父亲在极度痛苦中离世。
他后来才得知实情,发誓要学好中医,不再被庸医坑了。
孤儿院的孩子们病了,很多时候都是他自己看病抓药治愈的,这也是子言婳最为佩服他的地方。
现在,沈万程要给他喝摄魂汤,就是凭借天蓬对沈玄翀过去一无所知,产生主观臆测,得了离魂症。
沈万程突然出现在门口,暴喝:“逆子,胡说什么?”
“爸,药不对症。”天蓬虽然很轴,但却是人畜无害的笑脸。他说,自己只是体虚,精神恍惚,只需简单调理即可,假以时日,定会恢复如初。
晨晓却乖巧地说:“爹,放心吧,我会盯着他按时喝药的。”
既有儿媳保证,沈万程没再深究,每日我行我素,照方抓药煎汤,叫晨晓监督天蓬吃药。
晨晓自然劝不动天蓬,为了表明天蓬没有忤逆沈万程意思,她有时居然偷偷把药喝了交差,令天蓬心疼不已,真是个可爱可敬的傻女人,但药不能乱喝的。
天蓬受够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封建余毒,哪肯做愚孝之人,三天后,他鼓起勇气找沈万程理论,理直气壮说:“您错了,儿子必须指出来。”
话音刚落,沈家上下一片哗然,简直严重损害了沈万程作为一家之主的绝对霸权。
从小把沈玄翀宠上天的沈母百合夫人,第一个按耐不住,跳起来就给了天蓬两耳光,实则是为了防止沈万程家法行事。
赤裸裸的避重就轻,沈万程心如明镜。
天蓬虽然跪了下去,却是不屈不挠,一字一顿道:“《十三经注疏》云,不孝有三,其一便是‘事谓屈从、陷亲不义’,爸,儿子没记错吧?望而知之谓之神,非神医、不可如此自信。那好,您并未四诊合参,就诊断儿子得了离魂症,请问真凭实据何在……”
沈万程怒目圆瞪,刚要发火,只见天蓬引经据典、傲气凛然、娓娓道来,心中竟然涌现出浓浓的暖意,未等天蓬把话说完,嗖地站起,一个箭步奔了过去。
众人大惊失色,以为严父暴力训子的场面即将上演。
百合还没反应过来,晨晓已跑了过去,正要跪地求情,只见沈万程一把扶起天蓬,开怀大笑,说:“我儿说的全对,快快坐下说话。”
天蓬被沈万程突如其来的转变吓坏了,想好的长篇大论,全忘得一干二净。
晨晓连忙吩咐小桃红给沈万程和百合续了茶水,自己则坐到天蓬身边,暗暗舒了一口气,心想,真是好险啊。
沈万程不怒反喜,曾经中规中矩的儿子,摔下悬崖,大难不死,竟变得聪明睿智很多。
他不但没怪罪天蓬,还像医道朋友般,讨教了几个医学问题。说实话,他是一流生意人,但论医道,就远不如天蓬有悟性。
天蓬来自后世,搬出《医林改错》中许多观点,标新立异,简直令沈万程折服。
沈万程高兴极了,立即宣布,要祭告祖先,叫百合亲自去准备。
片刻,沈万程领着天蓬和慕容晨晓,去了祖宗牌位前。
天蓬见神龛上摆了琳琅满目的供品,不知所措。
沈万程看了看天蓬,再严肃地对晨晓交待了参加仪式的规矩。
天蓬连忙靠近,暗暗记下,这机灵劲儿,得到沈万程和百合的点头赞许。
仪式开始,沈万程领着众人焚香、烧纸、磕头,然后用无比浑厚的口吻,念了一通祭文,再无比隆重地搬出家谱,说:“翀儿,来!”
天蓬谨遵沈家祖宗惯例,翻开家谱,用毛笔字补全沈玄翀“名”、“字”,再在旁边添上了“妻慕容晨晓”。
晨晓见了,满心欢喜,连连夸耀字如其人,既洒脱又漂亮。
百合把一个小匣子稳稳当当传给晨晓,匣子内装有一把仓库的钥匙,代表着经济大权的完美交接。
她如释重负,分别拉着小俩口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祖宗保佑,望沈玄翀传我沈家血脉,香火延续千秋万代。”
仪式结束后,天蓬经沈万程同意,认真翻阅了家谱。
他发现家谱似曾相识,仔细回想后,才明白,这份家谱早在前女友家见过,不过,比现在样子要陈旧很多,大概是放了数百年的原因吧,毕竟老古董了。
当初,他认真研究过,前女友也姓沈,正是沈万程后人。她的家谱中,沈万程妻妾成群,儿女却不多。他和正妻嫡生两男一女,子孙繁衍不息;他和小妾百合仅生庶子一人,就是沈玄翀,其下并无妻儿,只是,在沈玄翀名字旁边,赫然标注着“兵祸、失之、或夭亡”,说明沈玄翀那次被蛮兵逼迫跳崖,从此永远失联。
没想到,天蓬居然通过穿越的方式,还能为沈家祖先改变点什么。
他毫不避讳地当着老俩口儿,故动慕容晨晓为彼此整理了衣裳,在小桃红和沈时度等人簇拥之下,开始巡视沈府,逗得老俩口儿笑得合不拢嘴。
天蓬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凭借沈家雄厚的经济实力,自己完全可以躺平生活,混吃等死。
时间过得真快,天蓬已经穿越第七天了。
他一直没有停止对玄兔宫主的寻找,始终音讯全无,不得不令人担忧。
这天,阳光明媚,天蓬和沈万程有说有笑,在后山土坝上忙碌翻晒着各种药材。
沈时度紧张兮兮跑过来,结结巴巴地说:“老爷不好了,有人来找少爷。”
沈万程厉声斥责道:“慌什么,慢慢说,什么事?”
“不知。”沈时度眼神游离不定,不敢和天蓬有正面接触。
天蓬拍掉手上泥土,连忙往家跑。他想,难道是玄兔宫主找来了,心里不禁有些激动,当他看清来人面孔时,顿时变得透心凉。
“沈公子,七日已到,征南王府哈登世子派我来,找你拿解药。”
来人正是黑狗。
天蓬暗笑,主仆那晚干了糗事,已人尽皆知,居然还有脸来啊。
沈万程闻声而至,见是蛮兵来访,喜形不露于色。当得知是天蓬戏弄哈登后,他把天蓬拉到屋里,训斥一通,“医者仁心,岂能害人,看你做的荒唐事,还不把屁股擦干净啰?”
天蓬点头如小鸡啄米,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于是,他辞别沈家上下,带着沈时度,和黑狗马不停蹄赶往征南王府。
路上,沈时度不经意间流露出了怪异表情,竟无人察觉。
天蓬不知道,早被人布下一张天罗地网,正等着他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