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访
回到家的时候不过九点钟,乔椒从车上下来,心里总惦记着刚才是不是看花眼了?
薛晴从车窗探出脑袋,嘱咐她:“你今晚早点睡,明天是一支口红广告的录制,很简单,你只需要按照之前练习时的样子做就可以了,另外,我跟导演打过招呼了,说你重伤初愈,对你不要太苛刻,所以你不必有负担。”
乔椒看着她貌似关切的笑容,应付着点了点头。
她开车离去,乔椒的身影在倒车镜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路的尽头车灯消逝,乔椒双手插.进风衣口袋,嘬了嘬嘴巴,心想这一天终于可以结束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发觉今晚的月亮很亮、很圆,可惜良辰美景,她无心欣赏。
薛晴把她当做没见过世面的贫穷小瘪三,以为花些钱,再打打感情牌,就能让她服服帖帖给她赚钱,那她简直是低估了乔椒的智商。
当初,她找上乔椒,明面上做出一副难以接受江晨曦意外身亡的样子,实则,她是为了找一个替代品,继续履行江晨曦尚未完成的合约。
那些合约乔椒虽然没见过,但不消说合同金额一定高的吓人,否则,薛晴也不会冒这么大风险,欺骗所有人。
从小生活在三教九流的市井之地,乔椒清楚地知道,人在巨额利益的诱.惑下下,做出什么事儿都不奇怪。
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她知道除了薛晴,一定还会有人知道她冒牌的身份,谎言迟早要戳穿,但现在除了她,没人能救江晨曦。
那场事故,她勘察了现场,没有找到尸体,江晨曦分明就是失踪,在警方要宣布她意外身亡的节骨眼上,薛晴狗急跳墙,拉了她来伪装江晨曦还活着的假象,实则是为了拖延时间。
乔椒相信,只要薛晴一天没找到江晨曦的尸体,那么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只要她活着,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那样等江晨曦归来的时候,一切还都是原来的样子。
她的伪装是的确是欺骗,但这欺骗却能维护江晨曦的地位、荣誉、财富、名声等几乎有关她的一切,江晨曦奋斗这么多年所得到的东西,她必须替她守住。
关于这一点,乔椒与薛晴达成了高度共识,薛晴出钱聘请她伪装江晨曦,所以她们成为战友,一起等待江晨曦的归来。
一切看似情深义重,唯独有一点碍眼,比起江晨曦的命,薛晴更看重的是“江晨曦”这个名字所带来的巨额经济效益,乔椒越是做的好,薛晴就越离不开她,伴随而来的就是对她的控制越发加强。
夜幕中的北极星是那么的闪亮,乔椒微叹了口气,仰头遥望,眼中有晶莹的泪花在闪。
江晨曦,一直以来,你也过得很不自由吧?
如果……如果当初……你没有离开中国,那今天的你会不会是另外一个样子的?
“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一道慵懒而轻慢的男声从她身后传来,乔椒下意识回头,看到钟海默正啃着红薯朝她走过来,完全没有偶像包袱。
她很惊诧,“你怎么进来的?”旋即暗自庆幸今天的浓妆还没卸掉,顶着江晨曦的脸,她说话都有底气。
他伸出大拇指朝她身后指指,“我在这里住了十六年,哪个保安门卫不认识我?刷脸都进来了。”
“你家也住这里啊?”显然,她理解错了。
钟海默嚼着红薯,两道剑眉蹙起,“江晨曦,你该不会真的脑震荡到失忆吧?”
乔椒“嘶”的吸了口凉气,钟海默还以为她要开骂了,立即往一边躲,没想到乔椒凉气吸完就怂了,死撑着冲他说:“昂,我跟你说过了呀。”
钟海默一脸的叹为观止,“江晨曦……你……在下佩服!”
他把吃剩的红薯皮扔进了垃圾桶,乔椒看着他嘴角粘着的残渣强迫症都要犯了。
“我们现在来说说正事儿吧!”钟海默伸长手臂指向江晨曦的那幢房子,“说吧,要怎么样你才肯把这房子还给我?”
乔椒的注意力全都在他的嘴角,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突然说:“这儿,擦擦。”她指着自己的嘴角做示范。
“什么?”钟海默凑近去看。
乔椒无语至极,一把将他推开,“我说的是你,你!”
“哦。”钟海默这才反应过来,随便伸手去揩,结果弄错了方向,什么也没有擦掉,还歪着脑袋问乔椒:“可以了吧?”
“哎。”乔椒微微张了张嘴,突然伸手朝他嘴角抹了一把。
钟海默两只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你干什么?”
乔椒搓了把指头,呲了呲嘴,嫌弃道:“真脏!你怎么还不如三岁的小孩子爱干净呢?”
钟海默惊的几乎眼珠都快要掉出来了,“江晨曦,你这是占我便宜呢?”
乔椒双手抱在身前,斜睨他一眼,“行了,你个大老爷们还在乎这点儿,也没见你少占女明星便宜。”
“嘿,你还别说,你的便宜我还真没占过。”钟海默故意怼她。
乔椒砸吧了下嘴巴,不想和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这么晚了,你过来找我,到底是要干嘛呀?”
钟海默脸色变得严肃,“还能是什么事儿。”他指了指乔椒身后的房子,“这房子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办过户手续?”
果然,房子,是他俩现在绕不开的话题。
薛晴不跟她说实话,既然当事人钟海默找来了,那不妨听听这个故事,她歪了歪脖子邀请他:“还是进来说吧,这里不是谈事儿的地儿。”
钟海默耸耸肩,“我随意。”
他跟着乔椒进了门,却在门口站住了。
乔椒回身,看到他正仰着脖子专注地盯着天花板看,乔椒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他是在看天花板正中央的水晶欧式吊灯。
那吊灯体积庞大,款式复古,有些年头了,乔椒不知道他为什么看的那么专注。
她注意到钟海默的双目清亮,却神情落寞,就像她看北极星的样子,她的心头莫名一颤,这令她有奇怪的感觉。
“你还不进来?”她不禁催他,“不是时间宝贵,急得不得了非要跟我谈吗?”
钟海默的视线回落到她身上,他突然沉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认真的样子,还真把乔椒给唬住了,但很快,乔椒轻笑,“我已经过了听故事的年纪了。”
然而他不理会她的态度,指着那个水晶吊灯,娓娓道来。
“十几年前,有个富商买下了这幢别墅,携家带口搬了进来,他们家有一个调皮的儿子,那时已经八岁了,还有一个五岁的妹妹。儿子贪玩又调皮,像一只泼猴,只要一有机会就上蹿下跳,有一天,趁着父母不在,他让佣人把他抬到了这个吊灯上面,结果佣人撤掉梯子,把他一个人扔在上面。”
乔椒与他隔着几步的距离,看到他微微颤抖的唇角。
“然后呢?”她忍不住问。
钟海默看她一眼,继续说:“他扒在吊灯上,那里面有很多水晶灯泡亮着光,身下越来越烫,他很害怕开始大声哭喊,哭喊中他看到那个佣人在大肆偷盗他们家的财物,像一只红了眼的老鼠。”
乔椒的心揪了起来,自打她住进来,她从未曾注意到头顶的这盏吊灯。
“连接吊灯与天花板的铁链烫的吓人,男孩儿快烫的受不了了,差一点就要跳下去,还好,他的妹妹从院子外进来,她看到哥哥在吊灯上哭,自个儿也哭了起来,可这个妹妹聪明啊,边哭边去把开关关了,灯灭了,温度很快就会凉下来,可那佣人被这动静吓坏了,他看到了妹妹,恶狠狠地冲了过去!”
“那妹妹呢?”乔椒激动了起来。
“哥哥大喊,妹妹快跑!妹妹却站在原地哭的更大声了,那佣人裹挟着一身的财物,拽着妹妹跑了出去,消失在哥哥的视线里。”
“那快找大人啊!”乔椒不自觉已走到钟海默面前,急的瞪大了眼睛。
“哥哥在吊灯上下不来啊!”钟海默低头看着她,一脸愧疚,“那个无能的哥哥只能扒在吊灯上撕心裂肺的哭,却没有勇气跳下来,可是,现在看看,这吊灯与地面的距离也不过四五米,他就是个胆小鬼!”
“那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跳吗?”乔椒郑重其事地问他,她知道钟海默是在说自己的故事。
他不禁凝视她的眼睛,喉结翻滚,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