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民心尚在
还在崖山时,晁超提议,要沈玄翀原地等候,他去安排接驾事宜。
沈玄翀最怕繁文缛节,也没那么矫情,执意不肯劳师动众,由沈乐和晁超陪着,往汤瓶山以西,约走了数里地,转过几道弯,到得福源山坳处,被一座高墙拦住去路。
“圣上留步,得罪了,容微臣稍作准备。”晁超神秘兮兮地伸手在墙角隐蔽处轻按三下(两长一短),片刻之后,紧挨墙角的假山居然缓缓移开一米,呈现出一条甬道来。
此刻,晁超变得异常激动,像个老小孩似的,边跑边叫嚷,消失在甬道里。
“郭大人,天大的喜讯……”甬道突然关闭,晁超叫嚷声就像被硬生生掐断。
晁超此举,有拒人门外之嫌。
沈乐皱了皱眉头,提醒道:“圣上,防人之心不可无,小心晁超使诈,搞事情。”
对于沈乐的危机意识,沈玄翀毫不掩饰地大加赞赏,同时,他也很坚信自己的判断,晁超是忠臣,值得信赖。
倘若存有一丝怀疑,岂不寒了忠臣的心吗?
不一会儿,伴随巨大的轰隆声,偌大的高墙在滑轮的辅助下,被几十人推着向一侧移开,墙内光景犹如《清明上河图》般美妙,徐徐展现在沈玄翀主仆眼前。
一座座琼楼依山而建,错落有致;拱桥流水,相映成趣;街亭当口,井然有序……沈乐快惊掉下巴,叹道:“搞得好繁华啊!”
沈玄翀暗想,“好一个曲径通幽之处,远胜五柳先生笔下世外桃源。一堵高墙,与世隔绝,有种小国寡民的意思。只是,工程巨大,必定劳命伤财啊。”
此时,一群人穿着新旧不一的官服,连走带跑,朝沈玄翀奔来,分别以晁超、郭泰民为首,左右排成两列,行君臣跪拜大礼。
“臣等恭迎圣上,圣上洪福齐天,万岁!”虽唱词不一,但却群情激昂。
种种迹象显示,七品县令晁超处于主导地位,而六品昭武校尉郭泰民却明显处于下风,后世把“尊文抑武”提升到大宋灭亡的主要原因之一,由此可见一斑。
沈玄翀当前所见“民心尚在”,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他压着步子,沉稳地走过去,把众人一一扶起。
论规矩,眼前这些人的官阶根本没资格见到皇帝。
今非昔比,沈玄翀落了难,而这些人却成了生力军。
晁超第一个被扶起来,跟在沈玄翀身边,主动介绍了众人原先的官职和姓名籍贯。总之,他们基本情况雷同,都是南方任职的南方人。不难理解,匈奴人向来仇视南人,对他们自然弃而不用。所以,他们骨子里憎恨天骄王国,才会更加怀念大宋皇朝。
沈玄翀不禁感慨万分,明知旧朝大势已去,他们却还不忘初心,难能可贵。
有个人尾缩在队伍最后,待沈玄翀走近,很害怕相见,突然把头深埋在胸前。
晁超正要说话,被沈玄翀制止。
其实,沈玄翀早注意到此人惊慌失措的神情,用余光观察了很久,最有特色的锥子脸,老熟人啊。
“抬起头来。”沈玄翀语气平和,却是不怒自威。
此人连忙俯地告饶:“圣上万岁,小孙子罪该万死。”
沈玄翀原主曾经做王爷时的御用伺寝小宦官,姓孙,人称小孙子。他的毛病是,只要朋友有难,就会溜之大吉,所以遭人诟病,被所有宦官排挤出宫。
他也算念旧的人,混在军民队伍中,偷偷跟着流亡政府南下。崖山海战前夕,他为了陪同陆秀夫养女尔姬到琼州寻医问药,成功躲过劫难。
“算了,起来吧。”沈玄翀暂不记较,以观后效。
“小孙子多谢圣上饶恕!”小孙子唯唯诺诺,退到了角落。
在沈乐看来,小孙子太有喜感了。
武官郭泰民不善言辞,速速告退,安排为数不多的将士固守城守去了。
晁超为给沈玄翀接风,拉上贪玩的沈乐,安排下人燃放烟花爆竹,瞬间惊天动地。
幸好还是白天,要在晚上,炫彩的声光必会惊扰十里八乡。
见沈乐手舞足蹈的样子,沈玄翀有些不悦,自古以来,老祖宗们发明火药,充其量就是为了自娱自乐,非要往脸上贴金的话,勉强可以说咱们华夏民族爱生活、爱和平,不像后来的西方列强,利用火药制造枪支弹药,倚此发动了肆无忌惮的侵略战争。
沈玄翀已拿定主意,在当前还是冷兵器为主流的时空下,要率先研发枪支弹药,不是为了侵略别人,而是为了维护华夏民族尊严,驱逐匈奴,还九州一个太平盛世。
小孙子犹豫了好久,才鼓足勇气,过来请示用膳事宜,毕竟,照顾沈玄翀今后的日常起居,才能体现自己宦官的存在价值。
沈玄翀表示从简安排,而沈乐则取笑了“小孙子”的名字后,悄悄要求必须“搞折耳根全席”。
小孙子知道沈乐是红人,极力讨好说,一定办到,可就为难厨子了,不得不发动大量人手去田间地头准备食材。
的确,折耳根可以煎炸炒烹拌,沈玄翀在玄兔宫餐餐必备,是因为在后世有种叫“新冠”的传染病非常可怕,他除了懂得对症良方清肺排毒汤,还对药食同源的折耳根情有独钟,为预防“新冠”有很大促进作用。
自此,沈玄翀的饮食癖好被广而告之。
在等待膳食上桌前,沈玄翀饶有兴致地参观了各处建筑,大体看,像是按阴阳五行生克理论进行布局修建,主要分为五大主体建筑群,但有一个奇怪现象,每处都挂着一块空牌匾,不知是何玄机。
回到藏书阁,晁超把文房四宝准备就绪,才解释道,当初计划仿照崖山行宫修建,后因风水大师指点,此处有帝王之气,必以五行相辅为吉,而牌匾,当以天子定乾坤,所以,至今没人敢班门弄斧。
沈玄翀可不迷信,为了满足大家兴致,当仁不让在宣纸上挥笔写就“福源宫、富贵殿、康宁殿、万寿殿、坤德殿、至善殿。”
他多亏从小喜欢国学,练过繁体毛笔书法,不然,要歪歪扭扭写了简化字,岂不在古人面前贻笑大方。
晁超等人少不得溜须拍马一番,立即吩咐工匠装裱成牌匾,悬挂到各个宫殿之上。
掌灯时分,在小孙子伺候用膳后,沈玄翀稀里糊涂被晁超安排到了一处闺房中,说是有故人迫切想要见他。
一位婷婷玉立的大家闺秀徐徐走近,施礼道:“奴家见过圣上。”
沈玄翀似觉面熟,愣在当场。
“先父姓陆,名讳秀夫,不知圣上还记得吗?”
“承蒙陆卿家不弃,朕不敢忘。”沈玄翀记忆深处随即浮现出她曾和自己玩游戏时,很调皮地说,长大了要当皇后。
她正是陆秀夫养女,“尔姫!”
沈玄翀百感交集,在尔姬闺房呆了很久。
沈乐看着远处闺房灯火通明,又漆黑一片,纳闷很久,曾经沈玄翀独宠夫人慕容晨晓,其他美女都是浮云。可是,今晚他怎么深陷温柔乡而不能自拔?
此时,晁超和郭泰民决定回崖山办一件大事,连对策都已商量好,就是劝说沈乐同去,万一事情败露,他就是挡箭牌。
月黑风高,一队匈奴士兵手脚被捆得结实,仍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正闭目养神,恐怕做梦都不会想到,晁超等人幽灵般出现,神不知鬼不觉,把他们打晕,统统扔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
郭泰民如释重负,面朝大海,悲愤地说:“我要杀光匈奴贼子,为死去的英雄们报仇!”
沈乐自被晁超奉承为前途无量的将军后,始终在盲从,见匈奴士兵被活活淹死沉海,又于心不忍,便重述了沈玄翀曾对他说的话,“大丈夫行事,应当光明磊落!”
“倘若对敌,你自信能打赢几个匈奴士兵?”郭泰民问。
沈乐缺乏自信,“单打独斗都搞不过。”
晁超忙说:“两位别说了,记得一件事,回去后,就当没来过崖山,什么也没发生。”
沈乐自然不干,说:“先斩后奏都迟了,你们还搞隐瞒不报?”
“那又怎样?”郭泰民箭拔怒张起来。
沈乐大义凛然道:“我自会向圣上请罪,两位自便!”
郭泰民有些咄咄逼人,“小子,居然向圣上打小报告,你考虑过后果吗?枉费了末将一片赤胆忠心啊。”
晁超满脸堆笑,做个和事佬,“唉呀,两位将军息怒。沈乐将军?您可知道,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今晚我们不灭了匈奴贼子,改日死于非命的就会是我们呀!”
沈乐举着火把,满脸通红,无言以对。
不远处,哈日·毛力躲在掩体后面,眼见百户长等人的悲惨遭遇,都吓尿了,心想,这些南人狠心起来,一点不比自己差。
毛力是唯一逃过晁超等人报复的匈奴士兵。
自此,战争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