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这是给你的聘礼
“哎呦!”
“好疼!”
那小艾一时不察,被人撞得一个趔趄。
要不是钱柏松眼疾手快扶住,非要摔个屁股蹲。
江牧云更惨,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身子晃了晃摔成翻盖王八。
他没有心思顾及自己,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空中。
装豆腐干的盒子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然后啪嗒一声盖在地上。
江牧云连忙冲过去。
用袖子擦了擦手指,然后小心的捏起一块豆腐干,嘬起嘴唇吹上面的浮灰。
可喜马茶馆进出的都是贩夫走卒,鞋底上灰多,泥也多。
这还算好的,有些人脚上还沾有牲畜粪便。
豆腐干掉到这里面,真是吹不得、拍不得,更要不得。
江牧云瞬间泪崩。
“老天爷啊,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要捉弄我啊。”
那小艾心里本来有点生气。
一个大男人,走路不看路,撞到人了还哭哭啼啼,怎么比女人还女人。
要不是看他长得文文弱弱,清清秀秀、可可爱爱,自己非得上去吼他一顿,训他一通,叫他哭上一场才解气儿。
可是这时候,钱柏松说道:“哎呦,这不是江秀才吗!看样子江秀才今天没少得赏钱啊,五文钱一盒的豆腐干,一下子要了两盒。啧啧啧……”
那小艾瞬间醒悟,“这就是咱们要找的人?!”
茶馆掌柜一看门口起了冲突,连忙小跑着赶过来。
“二位贵客,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您二位快里面坐,送您二位一壶凉茶消消火,别生气,别生气。”
他已经看到钱柏松了。
虽然瞧不起钱大少爷的吝啬样,但他也明白,钱大少爷出门前呼后拥,一大堆跟班随从。
江秀才瘦弱伶仃的,真要得罪了对方,不是随意拿捏么。
那小艾摆了摆手,走上前扶助江牧云,说道:“抱歉,刚才是我没注意。掌柜的,拿四盒豆腐干,赔给江秀才。”
江牧云愣住了。
本以为要挨上一顿臭骂,甚至都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却没想到对方主动道歉了。
而且,还主动赔给自己四盒豆腐干。
那一瞬间,就像芥末灌进鼻孔中,在脑门里打了个转,顺着眼泪冲出来。
“这位兄台客气了,都是小生的不对,小生这厢有礼了。”
江牧满嘴的客套,但并不拒绝四盒豆腐干的赔偿。
他有清高的心,却没有清高的命。
肚子吃不饱的人,没力气挺直腰杆。
江牧云眼睛里噙着泪,心中暗下决心:“等以后出人头地了,一定要好好报答……报答……”
报答谁来着?
他忽然醒悟到,没有询问对方的名字。
“算了,下次问钱公鸡,钱公鸡跟那人一起的,肯定熟识。”
又走了一段路,江牧云连忙收拾自己的情绪。
掸了掸衣服,整了整衣冠,这才轻声慢步的站到自家门外。
“爹!爹!你回来啦!”
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冲到门外,抱住江牧云的袖子往屋里拉。
“爹!我想吃蜜饯!我想吃饴糖!我想吃酥饼!我想吃……”
听到这一串食物的名字,江牧云喉咙滚动,口角生津。
他也想吃。
但他还是克制住心中的欲望,蹲下身子抱住小家伙。
“小鱼儿乖,咱们煮麦仁吃好不好?爹给你做麦糟,好不好?”
“不嘛不嘛!我就要吃蜜饯!我就要吃饴糖!有好吃的也不给我吃,呜呜呜,我讨厌爹!讨厌爹!我要找我娘,找我娘!”
江牧云心中一阵恼火,尤其是听到孩子哭着吵着要找娘,更是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扬起手来刚要打下去,屋里传来一声咳嗽。
仿佛一盆水淋头浇下,江牧云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再也顾不上别的什么,身子一转冲进屋中。
“娘,你怎么又咳嗽了?你不躺床上歇着,下来干什么啊?”
“儿啊,娘没事,娘这是替你高兴啊。”
“高兴什么?有什么可高兴的?”
江牧云觉得,身边所有人都不对劲。
儿子以前很乖很懂事,从不调皮捣蛋,今天怎么那般顽劣。
娘也是,整天昏沉沉的,一天时间里大半都在床上躺着,今天竟然下地了。
还有街坊邻居,刚才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儿啊,你还要瞒着娘到什么时候啊,你看看桌上。”
江牧云回了下头,心中暗道: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茶壶,三个茶杯。
以前是四个茶杯的,可是那女人走了以后自己摔掉一个。
但是下一瞬,江牧云愣住了。
他再次回头,回头的幅度有点大,脖子和腰全都传出嘎嘎的声音。
桌上摆满了东西。
各种精美的礼盒,一个摞一个,比茶馆里装豆腐干的硬纸盒子精美十倍。
旁边还有一篮子鸡蛋,一篮子腊肉,一卷丝、一卷帛。
江母笑着说道:“刚才人家下聘礼来了,聘你为师,入塾授课。”
江牧云听到“下聘”时心中一咯噔,还以为母亲让自己当上门女婿。
听到是聘师,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算了一下桌上礼物的价值,江牧云忐忑起来。
“娘,孩儿不过是个秀才,哪能收人家这么重的礼啊。该不会是送错人了吧?”
江母拿出一个大红帖子念道:“江宅,没错啊,这条街上姓江的就咱们一家啊。你看,礼单都在这呢。”
江牧云颤颤巍巍的接过来。
果然是聘用自己的。
急忙翻到最后,正看到一个娟秀清逸的落款——那小艾。
“这是谁送来的?”
“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昨天给你送麦子的,还说他们已经和你谈妥了,你答应了。”
江母看到儿子的表情,瞬间醒悟过来。
“儿啊,难道你没答应?幸好幸好,东西咱都没拆,赶紧给人家退回去吧。”
一听说要退,江小鱼立刻不乐意了。
“爹,我要吃蜜饯,我还没吃过蜜饯,我要吃,我要吃嘛……”
说着,小孩子就踮着脚抓蜜饯的盒子。
江母连忙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
小手抓着盒子一扯,直接撕烂了。
江牧云走到桌边。
江小鱼不管不顾,抓着两个蜜饯塞到嘴里,然后又塞了两个,腮帮子高高鼓起,就像一只贪吃的小仓鼠。
嘴巴里塞不下了,还要再一手捏一个,紧紧地握着小拳头。
然后,他乖巧的趴在凳子上,还把裤子褪下来。
“奶奶,我嘴里有糖,打屁股也不疼。等会儿我手里这两个给您吃。”
江牧云心中酸楚。
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然后给他提上裤子。
看着拆开的蜜饯,江牧云再次喉头滚动。
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没有尝过甜味了?
“娘,您尝尝。”
说着,江牧云捏了一个蜜饯递到母亲嘴边。
“诶,真甜!我儿也尝尝,也尝尝!”
江牧云捏了一个放进嘴里,粘粘的、甜甜的,还有蜜水在口中泛开。
好吃,太好吃了,真想以后每天都能吃到。
这时候,外面传来叩门声。
“请问,江秀才在家吗?”
“在!在!不知阁下有何贵干?”
“小人是受那家所托,接几位前往那家村的。”
江牧云瞬间明白对方的身份了。
而且说的是接“几位”,不是“一位”,这说明是连同家属一并照顾。
再看旁边的马车,街两边邻居们望向马车时艳羡的目光。
江牧云心中的感激瞬间泛滥开来——那家视我如手足,我视那家如腹心。
“阁下稍待,我去收拾一番,即刻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