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城西初见
洛水城是座大城，分别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西门里边有个菜市口，这里摊贩众多，卖布的、卖果蔬的、卖糕点的、卖狗皮膏药的，只要有想要的，基本都能在这地方买着，还有一个艺人牵着几只猴子表演杂耍，猴子们披着金甲银甲，举着小枪小棍，扮成敌对两方，在“罄咣罄咣 ”的锣鼓声中，打得难分难解，吸引了众多路人来围观，可谓里三层外三层、挤得水泄不通。
一名三十多岁的男子手持一柄长刀踉跄着从城门外跑进来，扯着嗓子大喊：“抓住他，抓住他，他是个妖怪。”人们还来不及看清他口里的妖怪长什么样子，就见一道白光闪过，钻进看杂耍的人群中。
阿厌刚买了一篮子香烛纸钱要出城去，听到有人喊妖怪，心中暗惊，琢磨着先探探是真是假。持刀男子一边喊着“借过借过”，一边往人群里挤。人家一看他拿着刀，都自觉向两旁散开，给他留出一个缺口，持刀男子走到耍猴人旁大声说道：“诸位，在下是一名捉妖师，本已捉到了一只妖，哪知此妖诈死，我一时不查被他逃脱。现在他就混在你们之中，化成了人形。”
在场之人都大惊失色，各自打量着身旁的人，暗自揣测旁边站的是不是妖 。
有人对着捉妖师喊：“你倒是说说，那妖怪有什么特征，不然，我们如何能辨别？”
捉妖师叹气摇头：“那妖是一只修炼百余年的白雕，左翅已然折断。刚才在打斗时，我的照妖镜不慎摔裂，如今它化成什么模样我倒也不好说。诸位一定要小心，此妖极为狡诈，又极擅变化。”
阿厌抱着竹篮拼了命地挤到人群前面，一只披着金黄布甲的猴子跳过来冲她龇了一下牙。“啊！妖怪！”只听到一个长得跟瘦猴似的小厮指着她大叫，引得众人的目光都朝她看了过来。
“我？你说我是妖怪？”阿厌点着自己鼻子问。
小厮梗着脖子嚷：“就是你！这里就属你最丑。”
无端受到这样的指控，令她怒火丛生，也对着那人嚷嚷：“你没看到我是刚从外面挤进来的吗？我是长得丑，但丑就一定是妖怪？如果你是妖怪，你会不会变成一个非常丑的人来吸引别人注意？”
小厮挠挠头皮，觉得也很有道理，他环视一圈，又伸手指向另一边的一位少年公子：“那就是你，我们这些人里就数你长得最好看，而且还穿着白衣裳，你肯定就是那只白雕妖怪。”
阿厌侧着头看过去，见那公子着一身如雪般质地极好的长袍，衣襟上是道道水波暗纹 ，袖子衣摆如被风吹过正在微微飘动，如漆似墨的头发随意梳成一个高髻，用一根晶莹剔透的白玉簪子绾住，几缕碎发不经意的轻垂下来，映得那修长挺拔的身形更加出尘若仙。那五官更是如刀削笔画，眉如长剑，眼似霜星，鼻若悬胆，唇红齿白，正似笑非笑看过来。阿厌心道：平日那些师兄都自栩风流俊俏，若是见到这位公子，一定不敢再说大话。见过的人里能同他一较高下的，也只有六年前那位失踪的大哥哥了。 思及大哥哥，心里便一阵难过，若他还在身边，她必不会让人欺负了去。
她回过头又对小厮骂道：“你这人，怎么这般蠢笨？那妖既然狡诈，自然是变一个不胖不瘦，不美不丑，不富不穷，中不溜秋的人才好掩藏自己。若是化成一个这么好看的富家公子，还故意穿着白衣，难道是要到处跟人说我就是妖怪吗？”
小厮又挠了挠头，无话可辩。
有人指着一个老农大叫：“血……血，他流血了！”果然这个老农的左胳膊正慢慢渗出血来，捉妖师一看，大喊：“就是他，大家小心！”老农一声狞笑，又变成一个赤发白毛的怪物，向着捉妖师手一扬，一根白色翎羽刺中了捉妖师的右腿，鲜血喷出，捉妖师痛得龇牙咧嘴，单腿跳着快速往后退去。
众人哗然，各自尖叫着、慌不择路地四散逃蹿，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诺大一块空地上竟只剩了阿厌和那位少年公子，连那几猴子也不知跑去了哪里？那妖狂笑：“还有两个不怕死的？老子一并宰了你们。”阿厌本想甩出木剑御剑而走，但又一想：我若走了，剩那公子一个不就要被妖怪打死了？我好歹修过几年仙，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她将篮子往公子手上一递，“拿着！”
公子愣愣的接过，也不说话，想是早被那妖怪吓傻了。
抽出身后木剑，上前一步将公子护在身后，阿厌大喝一声：“妖怪，我乃是太清山修仙弟子。有我在，休想伤人。”
妖怪看清她手中所执竟是木剑，不禁大怒：“气杀我了，丑丫头如此羞辱我！”飞跃至她面前，带着呼呼风声一掌击出，阿厌举木剑相迎，“咔嚓”一声，木剑脱手震出，在空中断裂成两截，阿厌见情势不妙，一个翻身，堪堪躲过妖怪的第二掌。
白衣公子左手拎着竹篮，哆哆嗦嗦地蹲下，右手捡起那柄断剑胡乱地比划着，嘴里大叫:“别过来，你别过来！”
阿厌白着脸仗着身形灵活东挪西腾，极力闪躲着妖怪的掌风，背上的衣衫早已汗湿，她自己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怪事发生了，妖怪一脚踏于另一半断剑上，那断剑让他脚底打了滑，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飞扑，就要朝那少年公子落下去，阿厌大叫：“小心！”
公子吓得闭上了眼睛，手中断剑还在不停地狂挥，妖怪如秤砣般坠下。“啊！”，公子惊恐地大叫一声，连连后退但手上已空空如也，那妖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背上露出木头断剑的一端，身下流出好大一摊血。阿厌仔细一瞧，妖怪眼珠子鼓出，大张着嘴，既没有进气也没有出气，竟然已经死了。
“你……你杀了妖怪？”阿厌看着那惊魂未定的公子，不敢置信地问道。
“不是不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不是我，不是我！”少年公子抚着胸口，身体还在不住哆嗦，看起来他自己也无法相信妖怪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
捉妖师一瘸一拐地走上来，作了个揖：“多谢公子、姑娘相助。可否让我将妖尸带走？我为了捉这妖怪，摔坏了照妖宝镜，还受了伤，损失实在有些大。若是将妖尸交于官府，我还可得些赏钱。”
阿厌：“行，那就劳烦大叔带走吧！”
捉妖师将妖尸收于乾坤袋中，慢慢走远。
阿厌向这位穿白衣的少年公子行了个礼，“虽然你也不是有意要杀妖怪，但它毕竟是死在你手里的。说起来总归是你救了我，因为我再打下去，一定会被它杀死的。”
这位公子终于不再惊慌，神色逐渐缓和，他点点头道：“不错，这样说来的确是我救了你，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如何谢你？”阿厌倒是没想过，是啊，人家救了自己的命，这么大的恩情是得回报人家。可是看他一副有钱公子的派头，自己这么穷能送什么东西才让他觉得希罕呢？抓了抓后颈，阿厌犹豫着说道：
“小女子身无长物，唯有，唯有……”
少年公子剑眉皱起：“莫非姑娘也要以身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