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阴差阳错

小秋轻轻拍着门，高声说道：“公主，殿外有一故人求见。”

门内传出一个甚是悦耳却又极其低落的声音：“我谁都不想见。”

小秋又道：“她说她叫青瑶，从前跟您最要好了。”

里面沉寂了一阵，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嘎吱”一声后殿门敞开，“请她进来吧！”

青瑶被小秋带进公主寝殿，看见一个面容清瘦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的仙子，禁不住心痛难忍：“阿厌，你竟瘦成了这个样子！”

阿厌示意小秋出去，勉强露出一个笑来：“没想到是师姐来了，这一路想必辛苦了。”

“确实打听了许久，才找到来这里的路。上次在太清山顶匆匆见过一面之后，再无缘得见，心中甚是挂念，所以才冒昧前来。公主殿下，未曾想你竟还认我这个师姐！”青瑶感慨地说道。

“师姐说哪里话？我怎么会不认你？我这一世虽然投胎仙界帝王之家，却不学无术，什么都不会，倒还不如前世积极上进，学了一身本领。我时时忆起前世的种种，当年我受师父冷落，被别的师姐欺负，都是师姐你护着我，这些事情我又怎么可能忘得掉？”

青瑶悠悠叹道：“我也跟你一样，时常回忆过去。当初只觉日子也就那样，现在想来却是我们最有意思的时光。可就算我再留恋过去，也看不到从前跟师弟师妹们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情景了。不要说我，就连师父这么重视面子的人，也都看破名利，一心闭关不再过问山内山外一切的事务。

“自你那日跟厉雍同归于尽，天帝陛下亲封太清山为第一仙山，可是大家却都不在乎了。名气再大又有什么用？我们太清山不需要自己的弟子用命换来的名气。一百年后天师祖再次醒来，却不像从前那般好脾气，自己住到山顶不肯让我们上去打扰。钟宁、轻袖、吉祥他们最终也没有修成仙体，两三百年后各自离世，连衡走得最早，一百年后就去了。”

阿厌听得黯然，握住青瑶的手想要安慰好几句，青瑶却笑道：“这原也是没办法的事，花开花谢都是宿命，幸好还有睿儿陪着我。我听说你一直不肯见洛煜殿下，难道是对他再无半点眷恋？”

阿厌将两道秀气的眉毛拧紧，垂下眼沉思了良久才说道：“自然不是，他就如同我心中的烙印，只要我一闭上眼，就可听到他又在对我说话。可我对的他心已经不纯粹了，我放不下离川，没有资格再跟他在一起，也没脸再去见他了。”

青瑶又问：“那你跟天师祖又是怎么回事？那日我们都听到山顶上传一巨大的声响，担心出大事，也就没管天师祖不许我们上去的指令，可等我和几个师弟赶到时，正好看见天师祖的真身化成了灰烬。你那时也只跟我简单交代让我照顾洛煜，我到现在还是不明就里。”

阿厌叹口气道：“早在十万年前，我还是一颗珠子时就跟离川互生了情愫，只可惜一次意外，因为我的缘故使得我们都魂飞魄散，想是上天垂怜让我们魂魄重聚，本是让我今生还他恩情的，只可惜我的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在他消逝之时，我也如同受了千刀凌迟，我的魂魄本就是有他的心血铸就，所以这种疼痛是真的感同身受。我是对他不起，可是也一样对不起阿煜，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前事，若不是我去招惹他，他也不会到现在都放不下。像我这般三心二意水性杨花的女子，配不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别说离川为我而死，就算他还活着，我都不可能再跟阿煜在一起了。我已经没有那个福份了。”

青瑶呆愣了片刻，忽然笑道：“如果这也算三心二意、水性杨花，那这世上还有贞洁女子吗？”

阿厌一听倒是惊愕至极：“师姐，难道在你看来，我这种行迳不该遭人唾弃的吗？”

青瑶正色道：“你为何总要这样为难自己？你虽然跟天师祖在十万前就定下情缘，可是只有他一人记得，你投身凡胎怎么可能还记得前尘往事？怪就怪在你们再次遇见彼此，你年幼他痴傻，让缘份生生地绕了一个弯。至于洛煜殿下，他也把你看得比他的性命更重，在你面容丑陋时就对你付出了真心，你既不记得前事，与他两情相悦也是再自然不过。要怪就怪这天意弄人，阴差阳差，你如今惩罚自己不肯出门一步，可你不也同样在惩罚殿下和你的父母双亲？他们可都是真心爱护你的人啊，你忍心让他们如此痛苦么？”

阿厌执念太深，这三年来一直沉浸在痛苦自责，听青瑶这么一开解，心里倒是轻松了一些，她犹豫再三又问青瑶：“我既然欠了离川的情，却又跟洛煜定了婚。既已跟洛煜定了婚，却还对离川动了心，如此朝秦暮楚，难道他们真的不会怪我恨我吗？”

青瑶抿嘴笑道：“对这世上女子来说，只要能有一真心人愿意为自己不顾一切，抛出性命，便是天大的福份就算死也甘愿了。可是你却有两个男子都对你有这样的心意，就算不得什么好事了。若天师祖还活着，你是要将自己劈为两半还是要两个都不搭理？天师祖已经为你作出了选择，他一心只想你开心地活着而已。他既成全了你和洛煜，那你也该成全他的这份心，要不然，他可不就白白牺牲了性命了？洛煜殿下虽然活着，可是他的心里一定很苦很苦，别忘了他也等了你一千零三年。”

看着阿厌迷茫的眼神，青瑶又道：“你因离川而来，却奔洛煜而去，这世上的缘份便是如此莫名其妙，毫无道理可言。离川既已错过，你不能再错过洛煜。阿厌，别再让他等下去了，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人一直一直地等下去，我怕你有天想回头时，他却已经不在了。”

青瑶脸上也泛起几分惆怅，思绪像是飞去了很远的地方，她幽幽地轻声说着，好似在自言自语：“连衡去世后，我一直放不下他，便费机心思到处去找寻他的转世，有一日终于被我找到了。他还是原来的那副样子，还是说着温柔动听的誓言，可是他再不是对着我说了，而是对着另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那时我才明白过来，我跟他的缘份终究是已经尽了，我再去找他根本就是毫无意义。可是阿厌，你还有机会，你的良人还在等着你。”

阿厌终于流下泪来，将脸埋进青瑶的肩头，哽咽道：“谢谢你，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