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头层台子
路面越来越颠簸,从车窗向外望去,一切都被黑暗吞噬,根本分不清本来的面目。子夕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他皱着眉头对司机说,“师傅,这条路对吗?可以开慢点吗?”
“这条路我经常走,没嘛哒。”司机这时抓起旁边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狗子,上新货,佛爷庙接一哈。”
子夕虽然没有完全听清,但他还是听到了货和佛爷庙。他的脑子飞速旋转,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头升起。他把手放进装着手机的裤兜,凭着自己的记忆开始按键。
子夕平常作画时经常把手机静音,有未接来电是常有的事。偶尔会扫一眼屏幕,如果是熟人,就会用一只手继续拿着画笔,另一只手会单手按键回电。久而久之他对手机键盘的布局早已烂熟于心,眼睛不用看也能拨号自如。
他悄无声息地按下了一一零。当电话在接通的那一刻响起接线铃声,司机慌忙转头喝到,“你给谁打电话!”电话那头清楚地传来自动接线员的声音,“您好,这里是报警中心电话,请不要挂机。”
司机突然面露狰狞,他猛地踩下刹车,对子夕大声吼道,“你他奶奶的,还敢报警。”
子夕毫无畏惧,“这是什么地方,你到底要把我们怎么样?”
一轮诡异的钩月从黑云背后缓缓移出,时隐时现。司机冷不丁拔出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朝子夕刺去。子夕举起膝前的画板挡住利刃。寒气逼人的刀尖刺穿了画板,但也被牢牢卡住,无法动弹。司机见无法得手,连忙拔下汽车钥匙,推开车门就跳了出去,变成一团模糊的黑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子夕也打开车门,借着微弱的月光分辨那黑影的踪迹。这里像是傍山小径,周围除了寂静还是寂静,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腐叶的湿腥味,令人窒息。
他不知若茗是否被这些变故吓到,尽量压低声音故作轻松地问:“若茗姑娘,你还好吧?不用害怕。”
见若茗朝他点了点头,子夕这才略放宽心,回头朝黑影方向追去。身后传来温柔的呼唤,“子夕,别追了,太危险。”
这还是第一次叫他子夕,他止住脚步,缓缓回到车旁,那双灿若繁星的眼眸正流淌出对他的钦佩与关爱。
“咱们得赶快躲起来。” 子夕拉开车门一把握住若茗的手,把她从车里轻轻拽出,然后小心翼翼地掏出手机。一个焦急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喂,喂,请报告你的当前位置,你是否有生命危险?”
他无法确定当前的准确位置,只能告诉警察车牌号码以及大概行程。他们从阳关东路拐上了一条小路,现在约莫已经在小路上行驶了三十分钟。那司机杀人未遂,已经逃离现场,但很可能会和同伙一起回来报复。
子夕一直紧紧攥着若茗的手,自从他握住那如同柔荑凝脂的纤纤玉手,他就再也没有松开。他带着若茗顺着山梁朝着隐约有犬吠声的地方跑去,那里兴许是一片村落,他们可以暂时落脚,等待救援。
当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一片洼地,几排房屋好像在树林后若隐若现。
“这里有村子!”子夕心里顿感欣喜,和若茗气喘吁吁地朝那里奔去,不一会儿就在村口的一块石碑上看到“头层台子”几个残缺不全的大字。子夕顾不上多想,只盼着能够赶快找到一家人求救。
村里有一条石板路弯弯曲曲地延展而去,两旁的农舍都是漆黑一片,并无半点灯火。几声狗叫从不远处的院落里传出。很显然正是这犬吠声将他们从山坡带到这个小村庄。
他们循声找到那个农家,依稀看到院中似乎还有些光亮,便敲了敲木门。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一个苍老沙哑的嗓音随后而至,“哪个哈怂半夜穷折腾?”
“我们是过路的,遇到了坏人,能在您这待一晚上吗?” 子夕隔着大门朝屋里请求道。
房间的灯亮了,有人从屋里缓慢地踱出停在大门前。
在门开的一刹那,一位弯腰驼背的老人映入眼帘。只见他佝偻着背脊,手里拄着拐杖,身上披着件打补丁的外衣。老人一脸狐疑地看了看他们,“过路的?这深更半夜咋会从俄们这里过?”
“有个黑车司机故意把我们拉到这里。我们能在您这等到天亮吗?我可以付钱。”
老人摇摇头,“不用钱。进来吧,别嫌屋里乱。”
子夕与若茗在矮凳上坐好,老人为他们倒了一碗开水解渴。才没说几句话,院子里的狗叫声又突然响起,院门紧接着被狠狠撞开。子夕下意识地挡在若茗身前,只见一个壮汉拎着酒瓶脚步踉跄地冲进院子,不知被什么绊倒跌坐在地上,嘴里还骂个不停,“小五,小六,恁兄弟俩都是王八蛋!还敢黑老子的钱,看我叫大哥怎么修理你!”
老人摇了摇头,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壮汉身边呵斥道:“山娃子,咋个又去喝酒耍钱嘞。年轻轻不学好,伤天害理要遭报应!”
壮汉举起酒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老人,“俄的事你少管!今儿个都怪,怪你的乌鸦嘴,手气霉到家。”当壮汉瞅见屋里的子夕与若茗,似乎有些吃惊,嘴巴张开还想骂什么却没有出声。
他愣怔了一会,仔细打量着屋内二人,终于用手背擦了擦口水,结结巴巴地问:“叔,他们,啊达来的?”
老人转过头不想再看他,没好气地答道:“人家走夜路投宿的。你赶快滚回你炕上睡觉!”
壮汉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进到屋里,朝若茗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几声,“到俄炕上一道儿睡吧。”
子夕气得握紧了拳头,碍于老人的情面并未发作,冷冷地说:“请放尊重些!”
壮汉讪讪地朝里屋走去,一边走一边回头,贪婪的目光还在若茗身上扫来扫去。
“对不住了。俄侄儿子在头层台子村别提多丢人了,他一喝多就不干人事。”老人有些羞愧地低头道歉。
“山娃子!狗日的,快出来!”又一个气喘吁吁的吼声从院外传来。只见一个瘦子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里分明拎着一支猎枪冲进小院。
“大哥招呼咱赶快上山拿人!”
子夕的心咯噔一下坠入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