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间，不值得
齐远图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是人类，但不妨碍我有人类的立场。”
“你的立场又是什么？”
齐远图答得斩钉截铁：“华夏是丁当的祖国，她的立场就是我的立场。即便没有这层关系，我也绝不会放过任何想要伤害丁当的人。不管他是人、是妖、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莫雪落美眸斜睇：“做几个梦而已，用不用这么咬牙切齿啊？”
齐远图一字一顿地说：“就在昨天，丁当忽然陷入昏睡，无法醒来。”
齐远图不再压抑心中的悲愤，加之他共情神通的加成，听雪草庐的小院里，空气似乎都凝滞了。
过了一会儿，莫雪落才回过神来，硬邦邦地说：“你觉得来我这里闹事有助于让她醒来？”
齐远图不理会她的挑衅，继续说：“昨天夜里，又有人操控医院的护士梦游进了她的病房，想要对她不利。”
“梦游？”莫雪落一直微眯着的桃花眸子慢慢睁开了，“你确定那小护士是在梦游？”
“不确定。”齐远图摇头：“但我能确定的是，那个护士是被操控的。”
他边说边拿出那枚被隔空符包裹着的吊坠，把吊坠从符纸中取出，举在面前，说道：“它当时就挂在护士的脖子上，操控着护士的一举一动。”
一直慵懒地靠坐在椅子里的莫雪落猛地坐直身子，伸手要去拿那枚吊坠。
齐远图的手向后一收，莫雪落抓了个空，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我只是觉得那上面的图案很特别，想仔细看看。”
齐远图不予理会，再次用隔空符包裹住吊坠：“那个图案我看不明白，但我却在吊坠里感受到一缕极其细微的神念，应该是曾经寄居在里面的那道神念的残留。”
齐远图笑着，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开始只是觉得那气息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接触过。但是今天见到你之后我就明白了，那是梦貘的气息。”
听雪草庐里静悄悄的，如果现在真的有雪花飘落，那一定是可以被听到的。
莫雪落僵坐了一会儿，又将身体靠回椅子里，开口时，声音已听不出喜怒：“所以，你觉得我是那个幕后操控者？”
“我不知道。”齐远图实话实说，“那丝气息很淡，我只能隐约辨出像是梦貘，但却无法完全肯定，更不能确定是不是你。”
莫雪落轻哼一声：“那你来找我又是为什么？”
“我觉得，丁当之所以无法醒来，是因为在梦里被困住了。所以，我想请你进入她的梦里，把她带出来。”齐远图盯着莫雪落的眼睛，“这样，也可以证明，幕后的操控者不是你。”
莫雪落冷笑：“你就不怕我趁机在梦里害了她？”
“我会请西昆仑同乡会派人来做鉴证。”齐远图回答得理直气壮。
听雪草庐里再次陷入沉寂。
半晌，齐远图见莫雪落一直不吭声，只得再次问道：“你愿意这么做吗？”
“不愿意！”莫雪落忽然爆发了，“凭什么要我在你面前证明自己？你也没资格提这个要求！”
冷静！冷静。冷静......齐远图闭起眼睛，在心里一遍遍地对自己说。
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哀伤：“丁当是我踏入东昆仑见到的第一个人，她对我很重要。”
脖子像是锈死的门轴，每转动一下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但莫雪落依然用力地、固执地转动着脖子，摇头、再摇头。
齐远图再也无法保持镇定，恨恨问道：“为什么？就因为你是梦貘，而我是鵸鵌？”
莫雪落神色漠然：“身为梦貘一族，我的确不可能对鵸鵌有好感。但这与此事无关。”
“那你为什么不肯出手帮帮我们？！”
“你们？”莫雪落眼光迷离，仿佛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刚刚修成人形二十几年就以人类自居了？别忘了，真正的凡人寿元不过百年，于你我而言，不过昙花一现。”
“丁当今年只有三十岁，就算寿元百年，也还有七十年呢。”
“嗯，数学不错，不愧是齐博士。”莫雪落讥诮嗤笑，“就算她还有七十年，也未必是你陪在身边。说不定一觉醒来，她早已忘记你是谁了。”
“即便如此，那也是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杞人忧天。”
“当然，当然。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莫雪落的神情莫名透出几分落寞，对齐远图挥挥手，懒懒道：“临走前送一你句肺腑之言——人间，不值得。”
“惺惺作态！”齐远图重重一跺脚，化作一只色彩斑斓的小鸟，破空而去，临走扔下一句话：“我会要求西昆仑同乡会介入调查此事，给丁当一个公道。”
与此同时，芳寮里的人都觉得身子一晃，有胆小的喊：“地震了！”
莫雪落怔怔半晌，才回过神来：这个鵸鵌，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现出原身飞走了？连西昆仑同乡公约都不顾了？
忽然又想起他临走之前跺的那一脚，罥烟眉再次颦起：看来，这十年他的修为的确精进不少。这一撞，竟把芳寮的防护法阵给撞破了。明天只好也去西昆仑同乡会走一趟了——修复法阵，还是要请人帮忙的。
芳寮外的竹林里，一白一黑、一胖一瘦两个男人百无聊赖地盯着那扇朱漆大门。黑瘦的是王光强，白胖的则是昨天夜里在医院值守的刘思远。
“这个地方，不好这么早就有蚊子吧？”刘思远一边赶蚊子一边轻声抱怨：“王哥啊，最近总是值夜班，我这个生物钟都紊乱了哦。好不好给我调整一下嘛。”
王光强没好气地说：“值夜班不正是你希望的吗？有夜班补贴，还不用担心在大太阳底下到处跑被晒黑。”
“说是这么说啊，可是这种地方，蚊叮虫咬......这个，对吧？还有啊，竹林里蛇最多了，这个，万一碰到毒蛇，啊呦~”刘思远激灵灵打个冷战。
“呵，医院里倒是没蛇，还冬暖夏凉，风吹不着、日晒不着。结果呢？”
“这个，王哥我已经解释过啦。当时我只是去了一下下洗手间，谁知道那个护士就趁这个空档进去了呢？这个，不好全怪我的啦。”
“好，不说这个。那病房里面闹起来的时候你又在哪儿？任由那么多人进去破坏现场痕迹？”
“这个，医院的人进去看情况，我不好阻拦的嘛。万一是丁博士出了状况，总不好不让医生救治吧？”
“好好好，你总是常说常有理哈。那我问你，事后你为什么不积极展开调查，反而把事情都推给了公安部门？”
“这个，医院方面报警也没征求我的意见呀。公安的同志们来了，我总不能不让人家开展工作呀。我一个社良署的外勤，不好管得太宽的呀。”
“怎么，觉得当社良署的外勤委屈你了？你还别委屈，估计过两天你连这个外勤都没得干了。”
“哎，王哥啊，我跟着你干了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呀。这个，你不好这么吓我的呀。”
“我吓你？”王光强冷哼一声，“拜你所赐，今天一早，秦挺就以奂城片区处置不当、能力不足为由，要求云都总部派人增援了。”
“不会吧？”刘思远此时才真的有些怕了，嗫嚅道：“这个，王哥啊，那你打算怎么办啊？”
“我能怎么办？”黑暗中看不清王光强的脸色，只能听见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我这不是也陪你来这鬼地方喂蚊子了嘛！”
刘思远被吓得不敢说话了。半晌，实在忍不住，还是嘀咕了一句：“这个，这都大半夜了，齐远图怎么还不出来，不是要留宿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