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我为丁当而来
今天来芳寮的人有眼福了。
号称全奂城名媛贵妇社交会所天花板的芳寮，号称男人禁地的芳寮，言出法随地迎进了一位男性访客。
按照芳寮的规定，进入者必须换上华夏国的传统华服。然而这个男人身上穿的却是明黄色T恤衫配亮蓝色的长裤，那视觉效果，啧啧，不说是一言难尽，简直是惨不忍睹。
而号称对low品味零容忍的雪姐，就那么熟视无睹地走在他前面带路。是的，这个男人，就是由莫雪落亲自领进芳寮的。
芳寮最深处的听雪草庐，是莫雪落的私人居所。此时，草庐院外是暮春三月的暖风，院内凝聚的寒意却能冻死北极熊。
莫雪落声音又冷又脆，如冰凌相碰：“你需要给我一个理由。”
心里想的却是：这货是来砸场子的？上次同乡会让他当众下不来台，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太大，以至于他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齐远图声音同样清冷：“我为丁当而来。”
莫雪落精心描画的罥烟眉危险地耸立起来：“丁当，那是什么？”
齐远图不为所动：“不是什么，只是我的人类朋友而已。”
这有什么可炫耀的吗？谁还没几个人类朋友？事实上，我的朋友圈里90%都是人类，我骄傲了吗？莫雪落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态度严厉地问：“你的朋友怎么了？”
齐远图目光犀利：“你真的一无所知？”
莫雪落下巴微抬，眼神睥睨：“要么说清楚，要么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
齐远图一瞬不瞬地盯视着莫雪落，大约过了半分钟，才接受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他心通无法窥探莫雪落的情绪波动，更无从判断她是否在撒谎。
思量再三，齐远图觉得，目前最有效的沟通方式就是单刀直入。于是说道：“十来天前，丁当开始每晚做梦。”
“呵，这可真是个大新闻哈。你终于知道人类是会做梦的了。”莫雪落满脸讥诮，“敢情你还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呢？齐远图，鵸鵌！”
“果然，你早就知道我的原身是鵸鵌了。”齐远图冷笑，“这就是你在同乡会上对我百般刁难的原因吧？莫雪落，梦貘！”
“所以说，你就是为了十年前的事来找场子的咯。”莫雪落一副你终于图穷匕见了的表情。
。。。。。。
十年前，正是齐远图误入东昆仑的第15个年头。
彼时，他的公开身份是奂城大学心理学系的一名研究生，算是很不错地融入了东昆仑人类社会。
恰逢每10年一次的西昆仑同乡会，做为西昆仑新移民的佼佼者，齐远图应主办方的邀请做了一场名为“走近人类”的演讲。
演讲的中心思想就是：人类擅长隐藏内心，想要快速了解他们、融入他们，就要去研究心理学，捷径就是做一名心理治疗师，这样才能名正言顺地对人的内心世界进行深度挖掘。
齐远图俨然一副老司机的架势，吹得满天奶牛乱坠。台下一众和齐远图同一批次的西昆仑新移民也听得心旷神怡。殊不知，他却惹恼了莫雪落。
莫雪落是在齐远图演讲过后，作为成功前辈代表被邀请上台致辞的。
她一上台就把前辈的谱儿摆了个十足十：“刚才的演讲，展现出了满满的自信和勇气。但我以三千七百多年的‘东漂’经验向你保证，走近人类，绝非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人心看似柔弱，实际的复杂和强大超乎你的想象。”
继而，她引用了一位著名人类作家的话，进一步指出：“健康的人心千篇一律，生病的人心各有各的症状。所以，新来者，如果你连人心的共性还没搞清，就跑去研究个例，那未必是捷径，反而可能是歧途。”说到歧途两字，她还特别加重了语气。
最后她总结道：“与人类相处，就如同我们的修行一样，没有捷径可走。要从平日的一点一滴做起，吃他们所吃、玩他们所玩、做他们所做、想他们所想。如果一定要一点仪式感的话，不如去观赏广场舞吧。在那里你能看到普罗大众的人性群像，无论善恶美丑，都在交相辉映中展现无遗。”
现场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以人类的方式表达了对她的敬仰。而她，也只是矜持地摆摆手。
她凑近话筒，眼睛看着齐远图，悠悠说道：“人类是一个非常喜欢以貌取人的物种，如果你的形象不够高大英俊，那么就要在穿着打扮上更加用心了。倒也不是要多奢华，但至少款式颜色要搭配得当。人类管这个叫品味。”
于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齐远图。此时的他，穿着金黄色的毛衣配崭新的蓝色收口运动裤，脖子上还系着一条黑红格围巾。
就这样，那个一袭红裙、风情万种的女人，不，那只混迹人间数千年的梦貘，以最高贵的姿态对他这个新来者做出了最无情的打击。
而他，则经历了踏入东昆仑人世间的第一个大型社死现场。
每每念及那一幕，他始终是羞愤难平。
自那以后，他离开九州华夏，远走山魔国。归来时，他从齐同学变成了齐医生、齐博士乃至齐教授。
然而今天一见面，莫雪落不过三言两语，仿佛又把他打回了原型。
不，不能被她激怒！齐远图努力平复心情，暗暗做着心理建设：我来这里是为了丁当，与丁当相比，面子又算什么呢？！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仿佛是将胸中的郁结随浊气一起排出体外。齐远图抬头看着莫雪落的眼睛，沉声说道：“我今天来，并不是因为十年前的事。”
莫雪落不耐烦地眯起眼睛：“那又是因为什么？”
“我说过了，是为了丁当。”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莫雪落烦躁得想挠墙，从牙缝儿挤出一句：“继续说。”紧跟着又补了一句，“说重点！”
“重点就是，丁当做的那些梦都是清明梦，而且都有同一个主题。”
“同一个主题，什么主题？”莫雪落下意识追问。
“和她的研究成果有关。”
见莫雪落不解，齐远图又补充道：“丁当是个科学家，她研究的东西对九州华夏很重要，属于国家机密。但却有人操控她的梦，想要通过梦境窃取她的研究成果。”
“对华夏很重要？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莫雪落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齐远图，“你不会真的把自己当成华夏国人了吧？”这一次，她特别在“人”字上加重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