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造梦者的心印
齐远图的笑声如利刃般划破了黄毛罗刹的膜翼，余势未歇，又切入了他两侧的两个罗刹的身体。
与此同时，莫雪落的气旋突然发动，袭击目标是黄毛罗刹脑袋上的那一簇黄色毛发。
罗刹的身体从空中跌落，但黄色毛发却一个翻滚活了过来。他头尾伸展，四肢张开，展露出自己的真面目——那是一只毛色金黄的小兽，身形样貌竟和莫雪落有七分相似。
金毛貘兽一个腾跃，站在了最后一个硕果仅存的罗刹头顶上。
两根不迷翎同时飞出，围着金毛貘兽和他座下的罗刹呼呼打转。
“怎么，扮演头发很好玩吗？”齐远图的三张鸟脸上同时泛起笑意。
“你是怎么发现的？”金毛貘兽虽然被揭穿，但表现得依然淡定。
这次率先开口的是右侧的鸟头：“你虽然施法让声音充斥了这片天地的各个角落，但神通法力的波动还是有迹可循的。”
中间的鸟头接道：“我最开始就感觉法力波动来源于那四个罗刹当中，却又无法确定是哪一个。”
左侧的鸟头总结：“所以我一直陪你聊天，直到把你激怒，产生了一丝情绪波动。虽然很快就被你平息下去，但也足够找出你了。”
“自己跟自己说相声，很好玩吗？”金毛貘兽轻哼一声，语气中满是不屑。
此时，齐远图收到莫雪落发来的神念：这就是造梦者留下的心印。他在拖延时间，等造梦者亲自赶来。你千万不要上他的当。
齐远图点点头，莫雪落刚才给他介绍梦貘造梦理论的时候他就猜到了，那位造梦者此刻并不在梦中，维持梦境的只是他留下的一点心印。
齐远图和莫雪落斩灭了那么多罗刹，对心印是一种极大的损耗，如果心印耗尽造梦者也没有及时赶来补救，那么梦境自然也就破了，这无疑是对齐远图一方最有利的结局。
但如果梦未破而造梦者亲自赶来，那麻烦可就大了。如今他俩全力施为，也不过是和一点心印斗了个旗鼓相当，如果遇上本尊......
不，决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齐远图下定决心，就算拼着再被恶咒加身，也要在造梦者本尊赶来之前灭了这点心印！
不迷翎毫无征兆地突然发动，化作两道红芒直击金毛貘兽的眉心和心脏位置。
金毛小兽躲闪不及，只得一个翻滚从黑罗刹头顶滚落。红芒一个转折，调整方向向下追击。
齐远图同时给莫雪落发了一道神念，让她用气旋从下面封死金毛小兽的退路。
然而，莫雪落识海中同时收到了另一道神念：莫雪落，你真的要残杀自己的族人吗？
莫雪落心中悚然一惊，本要祭出的气旋又压了下来。
就是这一瞬间的迟疑，金毛貘兽已经落在地上，打了个滚，凭空消失了。
梦貘族的土遁术，齐远图在莫雪落那里见识过。更何况如今是在梦中，遁走还是造梦者的心印残留。一旦给他机会，让他隐入这片天地，再想找出来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齐远图压抑着心中的怒意，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莫雪落：“你为什么要放水？”
莫雪落不语，半晌才用极低的声音说了一句：“一千多年了，他是我在东昆仑见到的唯一一个梦貘，虽然，只是一道心印残影。”
齐远图莫名觉得一阵心酸。他能理解那种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感觉。他自己才不过做了25年的东漂，而莫雪落，则是在东西昆仑门户关闭的时候就被永远地关在了东昆仑。
叹了口气，齐远图落回地面，把莫雪落从背上放下来，自己则化成人形，坐在草地上。
莫雪落依然保持着红毛小兽的原身形象，蹲坐在齐远图旁边。一人一兽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休憩，沐浴在夕阳的暮光里，谁也没有说话。
梦境之外，丁当的病房里，马小欢长舒了一口气，说道：“谢天谢地，他们可算是停下来了，刚才他们的动作那么快，看得我都快吐了。”
“梦境和现实中的时间概念是不同的。你没听说过黄粱一梦的传说吗？梦中已经过了一辈子，现实中的黄粱饭还没煮熟呢。”
这次好心给马小欢解惑的是蓝婷。其实，她也和马小欢有同样的感受。视肉映射出的光影范围只有篮球大小，想看清楚本就不容易。里面的场景切换又非常快，如果一直盯着看，别说是吐了，晕倒也是迟早的事。
“还真是哎，我们这边刚过了几分钟，他们那边已经从黑夜到白天又到日暮了。”马小欢用手指着那团光影，兴奋得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但随即又惊奇地问道：“不过就说了一句话的工夫，我是错过什么了吗？这条大河是从哪里来的？”
梦境中，齐远图和莫雪落稍事休息就继续徒步前行了。
之所以选择徒步，是因为齐远图还没有放弃搜寻造梦者心印残念的想法，沿途一边走一边以神念探查，希望能发现地表下面的隧道。
莫雪落一言不发地跟在他旁边，边走边抽动着鼻子，想看看能否捕捉到一丝金毛貘兽留下的气息。
他俩一路探索一路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经徒步翻过了一道山梁，来到另一侧山脚下。在他们面前，横亘着一条宽阔的河流。
齐远图再次变化出巨大的三头鸟身，准备驮莫雪落过河。谁知，河上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无论齐远图怎样拔升高度，就是无法穿越。
莫雪落又试探用气旋带自己和齐远图过河，可气旋却在即将进入河面上空的时候被弹了回来，俩人跌落在河边的湿泥里，弄了个灰头土脸。
此时，齐远图终于有机会体验一把阴神出游的优势了——神念运转，他立即恢复了干净整齐的形象。
莫雪落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重新化为人形的齐远图：黄色T恤衫、蓝色休闲裤，脚下一双红色运动鞋，虽然衣品独特，但至少人模人样、纤尘不染。
齐远图看着大力扭转身子抖落湿泥的莫雪落，问出了心中压抑很久的问题：“入梦这么长时间，你一直以原身出现，是有什么特别原因吗？”
莫雪落凝视着水面，良久，才冷冰冰地说：“我现在的情况，在梦中无法化形，只能以原身示人。”
齐远图想起前几天在篁里馆时蓝鹤告诉他的情况，关切地问道：“你这样，是因为修炼功法出现问题了吗？”
“是蓝氏兄妹告诉你的？”红毛小兽抬起头，一双黑纽扣似的眼睛冷冷地盯着齐远图。
齐远图当然不能出卖蓝鹤，忙说：“梦貘和鵸鵌两族，争斗这么多年，对彼此的修行根底都不陌生。对于你们的化梦功法，我不敢说了解，但至少也是略有耳闻。”
莫雪落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齐远图，等他继续说下去。
齐远图一挥手，岸边的几茎苇叶被削断，飞进齐远图手中。他两手搓动苇叶，以丁阴之火蒸干水分、去除杂质，只余柔软坚韧的苇丝。而后，十指灵活舞动，迅速编出一张小小的苇席，放在莫雪落脚边。
“没有毛巾，凑合用这个擦擦吧。”说完，退开几步，转过身，背朝莫雪落的方向。
莫雪落略一犹豫，随即就跳上苇席一阵打滚，把背毛上的泥土都蹭在了苇席上。
“好了。”齐远图听到背后传来莫雪落的声音，依然是淡淡的，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冰冷了。
齐远图蹲下身子，目光诚挚地看着莫雪落的眼睛，说道：“我们鵸鵌一族的修炼过程中有一个尴尬期，会遇到神通法力尽失的情况。这个阶段很凶险，但度过之后修炼境界会有一个很大的跃升。”
莫雪落眼睛一亮，忙问：“那怎样才能度过那个尴尬期？”
齐远图摇摇头：“我自己还没到那种境界，给不出具体的建议。但我曾听族里的前辈说过，遇到这种情况最重要的就是保持平常心，一如既往继续修炼，不知不觉这个阶段自然就过去了。”
见莫雪落沉吟不语，齐远图又强调道：“还有就是，焦躁、疑惑、恐惧都是大忌，否则，若因此而生心障，可能永远无法破关而出。搞不好，甚至还可能入魔。”
“平常心吗？九百五十年，再平常的心也磨的稀碎了。”莫雪落垂下红毛小脑袋，小小的一只，看上去无比落寞。
齐远图却说：“九百五十年，再心碎的往事，也该放下了。”
莫雪落闻言猛地抬起头，眼神犀利、语气也再次变了冷冽：“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齐远图摇头苦笑：“我的他心通一般是对你无效的，但偶尔也有功能格外强大的时候。不过你放心，他心通只能感应情绪，并不能窥见你心中具体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