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学会和自己相处
齐远图没有回答，而是再次变身为三头巨鸟。他舒展一侧翅膀，将羽翼末端递送到莫雪落脚下：“上来吧，我们飞过去。”
莫雪落犹豫了一下，顺着翅膀爬到他背心的那处柔软的凹陷，蹲坐下来，然后又不无担忧地说：“造梦者很可能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会设置障碍让我们不能飞过去，就像在那条河边那样。”
“当然不能排除这个可能。但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齐远图拍打翅膀腾空而起，说了声“坐稳了”，就一头冲向对面的大楼。
担心中的无形阻碍并没有出现。齐远图拍打翅膀，似乎很快就要飞近那个他已注目良久的窗口，然而，异变再次发生。
天与地的方位忽然颠倒了。艳阳高照的天空翻转到了身下，而他们头顶上却倒悬着一整座钢筋水泥铸造的都市丛林。一栋栋高楼仿佛垂下的钟乳石。
天与地的距离从未如此之近，近到莫雪落觉得自己的头皮就贴着大楼的楼顶。
与此同时，他们与住院楼之间的距离却被无限拉长了。任由齐远图如何扇动翅膀，他们都仿佛静止般悬停在空中，与周围任何参照物的相对位置都无法改变。
然而，麻烦还不仅如此。天地间的距离还在持续缩小，正对他们头顶的位置，一栋大楼的避雷针正在缓缓压下，仿佛一根蓄满恶意的诅咒之针，很快就将刺穿他们的身体。
就这样了吗？莫雪落闭上眼睛，心中泛起无尽酸楚。离家三千七百年，再也没机会回去看看了。
其实，这样的离去方式也没什么不好。能葬身于另一个梦貘制造的梦境中，总好过在这个举目无亲的世界里耗尽寿元、孤单终老。
只是，这样就失信于齐远图了。说好要带他去见他的丁当的，怎么能就止步于她的窗前？
罢了，拼死再送他一程吧，但愿他能救回丁当。
想到这儿，莫雪落将全身法力都收回玄牝丹，准备直接用玄牝丹去轰击头顶的避雷针。
如果这拼死一击能侥幸击碎头顶的城市，就能最大程度消磨造梦者的心印残念。如果失败，无所谓啦，反正人间也没什么值得留恋。
齐远图也感受到背上的莫雪落情况有异，他心通感受到的决绝让他悚然心惊。
情急之下，齐远图没有安慰劝解，只得强力发出一道神念：抓紧我，我们要开始反击了。
神念带着强大的情绪力量冲进莫雪落识海，如洪钟大吕，振聋发聩，将莫雪落从刚才决绝的心境中震醒。没时间做出别的反应，莫雪落下意识地将爪子挖进齐远图厚实的背羽中。
齐远图忽然凌空翻转180度，同时他停止了扇动翅膀。莫雪落感觉自己和齐远图像一大一小两块石头飞速下坠。但是，他们的背后却是蓝天。
眼前的避雷针逐渐拉远，背后的蓝天却没有变得更近。就在莫雪落觉得，他们也许会永远被禁锢在这一片虚无的空中时，齐远图轻轻说出一句：“这不符合万有引力定律。”
无声无息地，眼前的世界碎裂了。如同被岁月风蚀的壁画，片片剥落，然后又化作一团五颜六色的烟尘。
“丁当说得没错，剥蛋壳破梦法不仅适用于MDD，也适用于真正的梦境。”齐远图的语气里满是兴奋，莫雪落却听得一头雾水。
但齐远图却顾不得解释。此时，周围的五彩烟尘已经散尽，他和莫雪落就孤悬在一片黑暗的虚空中，周围一无所有，只在远处开了孤零零的一扇窗，窗中透出暖黄色的灯光。
莫雪落讷讷问道：“那是丁当病房的窗户？还是造梦者刻意留下的陷阱？”
“我倒是有另外一个猜测。”这次先开口的是中间的鸟头。通常，齐远图会在比较轻松的时候让自己的三个鸟头玩玩语言接龙。
“说来听听。”齐远图的心态也影响到了莫雪落，她的心情也不像刚才那么紧绷了。
不知不觉间，莫雪落已经习惯于依赖齐远图的判断，而齐远图的实力也的确在不断增长。另外，他虽然不懂梦貘的化梦功法，但对造梦者的心态把握却越来越到位了。
只听左边鸟头说：“我感觉，造梦者的心印残念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右边鸟头接着说：“即便如此，心印残念还是要站好最后一班岗。”
中间鸟头说：“念力不足以支撑太多的梦中场景，就索性集中所有力量维护核心场景。”
右边鸟头说：“而核心场景自然就是丁当所在的地方，但丁当梦中所在的地方可不一定是病房。所以，这很可能是个陷阱。”
左边鸟头说：“阿右，你抢话了，还没轮到你说话呢。”
中间鸟头说：“阿右，注意秩序。阿左，不要跑题，你继续说。”
左边鸟头说：“我觉得，阿右的观点存在逻辑问题。”
“哪里不合逻辑了？”右边的鸟头顾不上秩序，再次抢话，“注意客观分析，不要带情绪啊。”
左边鸟头言之凿凿：“你说核心场景一定是丁当所在的地方，由此推论，丁当一定在那扇窗后面。而你又说，丁当所在的地方不一定是病房，那里只是个陷阱，由此推论，丁当不在那扇窗后面。前后矛盾，就是不合逻辑。这个分析够客观吗？”
右边鸟头不服：“我只说丁当不一定在病房，可没说丁当不在那扇窗后面。我的意思是，那扇窗后面的世界，即是整个梦境的核心，同时也是最后的陷阱，但窗后的场景不一定是在病房。”
中间鸟头说：“我觉得阿右说得有道理。你俩，争论归争论，不要影响团结。”
莫雪落实在听不下去了，插嘴说道：“齐远图，你自己跟自己辩论完了吗？我们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到底是什么？”
三个鸟头同时转向莫雪落的方向，异口同声说道：“人必须要先学会和自己相处。只有和自己相处好了，才能更好地拥抱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