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假话真情

周日的晚上，京都生拨通了京都城家里的电话。

眼看就要到国庆节了，国庆节假期不能回家的事情必须要告诉家里了，但该以什么理由和家里说，京都生却犯了难。

说是陪深南市电视台美女主持人去泰国旅游吧，无论找什么理由，都很难说清楚，还会引起妻子陆曼曼的担心与怀疑；说假话吧，京都生又觉得说不出口，因为对方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妻子、女儿，还有年迈的老母亲，都是自己的至亲至爱的人。

京都生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以工作忙为理由更好一些。因为妻子陆曼曼别看在别的方面有时不太理解自己，但一说到工作原因，她总是无条件支持自己，从打谈恋爱开始，直到结婚几年，都是如此。

家里电话的铃声响了好几声，也不见有人来接电话。京都生心想：周末的晚上，不可能家里没有人，难道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京都生这样想着，不由得心里有些发紧。

正在这时，听筒里传来了老母亲的声音。这声音苍老而亲切。

京都生赶忙说：“妈，是我！”

老母亲也听出了自己老儿子的声音。京都生从母亲的声音里听出了老人家内心掩饰不住的喜悦。

从老母亲那里得知，妻子陆曼曼吃完晚饭后带着女儿青未了去楼下练跳绳去了。

母亲一个人在家，就放松了心情，跟京都生唠开了家常，仿佛有满肚子话都要对千里之外的老儿子倾诉。

京都生耐心地听着，“好好好”，“是是是”地答应着老母亲。

京都生深知“孝顺”两个字的含义。他常对别人讲：“孝顺”首先是“顺”，对待老人，“顺”就是“孝”。于是，他总是尽可能地“顺”着老人来。比如老人爱唠叨，他就尽可能耐心地听老人说着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有些可能已经说过十几遍，连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京都生也从来不嫌烦；还比如每次京都生去看老母亲，临走时，老人家总是让自己拿这拿那。每到这时，京都生也总是不拒绝，给就要。不是别的，因为京都生深深理解老人的心理，索性就顺着老人来。在京都生看来，这就是“孝”。

为了这事儿，京都生有时也会与妻子发生一点儿小小的矛盾。每每这时妻子陆曼曼总是推来让去，不让京都生要老人给的东西。京都生拿了以后，她又埋怨京都生，说京都生不懂事儿，给老人买了点东西，临走还大包小包往回拎。

京都生却不这么看，他说：“妈给咱的，又不是外人，无论好坏，我们照单收下，她还高兴，当老人的，不都是这样？你不拿，反倒见外了，老人还不愿意。”

京都生还是多年以前在外上学时就已经深深感受到：每次回家，凡是老母亲准备给自己带回学校的东西，只要自己痛快带走了，老母亲总是脸上布满了笑容；而当自己死活不拿时，母亲那布满皱纹的脸上总是有些不悦。所以自那时起，哪怕是家里小院种的几条顶花带刺的黄瓜，几个还没有熟透的西红柿，只要母亲让拿，京都生都会拎上，哪怕从家里到学校的路还很远，中间还要倒几次车，他都会如此。因为拎在手里的不是黄瓜和西红柿，而是母亲的一片心意。

京都生对于“孝”与“顺”理解的高度，妻子陆曼曼一时半会儿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和万千离家在外的游子一样，京都生也总是喜欢报喜不报忧。无论在外面自己遇到多大的困难，受了多少委屈，也总是拣好的说给老母亲听，而那些不顺心，不高兴的事情，他从来也不在老母亲面前提起。

听着老母亲的唠叨，京都生感到是那么的亲切，就像自己小时候一样。他时常想：自己无论长到多大，也无论自己的孩子有多大，在母亲眼里，自己永远是孩子。他也时常感慨：有妈就有家，妈妈在哪儿，家就在哪儿。有妈的孩子真幸福呀！

从老母亲的唠叨中，京都生也听出了一丝丝对妻子陆曼曼的抱怨。虽然老母亲说得很隐晦，但京都生还是听出了那么一点点。

于是，京都生劝老母亲说：“妈，曼曼在她家里是独生女，有点儿小脾气，您甭和她一般见识。”

老母亲正要说些什么，还没有开口，听筒里就传来了女儿青未了的声音。当青未了得知奶奶正在和爸爸通电话时，她一把夺过奶奶手里的电话，大声喊着：“老爸，你想死我了！”

这是京都生第一次听到青未了喊他“老爸”，他感慨道：几个月不见，孩子又长大了。

青未了又接着问京都生：“老爸，再有几天我们学校都放假了，你到底哪天回来呀？”

京都生正要和青未了解释，听筒里又传来了妻子陆曼曼的声音。

“你定好哪天回来了吗？”陆曼曼急切地问京都生。

当得知京都生因工作原因国庆节不能回家时，陆曼曼兴奋了几天的心一下子像是被浇了一瓢冷水，她眼里的泪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她半天都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京都生已经感到了妻子的不悦，赶忙解释道：

“曼，其实我早就想回家了，早就想你和孩子，还有咱妈了，可谁知老板的老母亲突发脑溢血，昏迷不醒好久了，老板最近也不能来公司了。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多的事情，总得有人管呀！你说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怎么好意思提出回家？”

陆曼曼听到京都生的话，觉得也是。

京都生又进一步解释说：“曼，其实还有两三个月就到春节了，不是一眨眼的工夫，就到了？老板说了，到时会多给我放几天假，让我早回去几天，那时我就多陪陪你和孩子。这样一来，不是还能节约不少路费？”

陆曼曼一想，也有道理，于是她转而高兴起来，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我和孩子还有咱妈都挺好的，你就放心吧!”

京都生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没有想到自己认为最不好过的一道坎儿，竟这么轻而易举地过来了。他感觉到妻子陆曼曼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听筒里再次传来了女儿青未了的声音，她在电话的那头嚷嚷着：“爸爸，你说话不算数，你不是答应过我吗？”

京都生记起了他曾对女儿说过的话，一种对于女儿的歉疚感油然而生。

他赶忙向女儿再次承诺：“老爸向你保证，春节一定早点儿回家，还要带你去老舍故居，还要给你买好多好多你喜欢的东西。”

听了爸爸的话，青未了又高兴起来，她又开始在电话里和爸爸讲起了学校里发生的故事，还有连京都生都没有听说过的历史常识。

放下电话，京都生感到了内心的愧疚，这是他第一次对家里人，对自己最亲爱的人说谎。

但他转念一想，也只有这样说才是最好的办法，如果实话实说，又会带来妻子无尽的猜测怀疑，带来无休止的唠叨。妻子又会说：“我们娘仨重要，还是那个女的重要？一放到这个天平上去称，无疑京都生的任何解释都会显得苍白无力，都是站不住脚的。”

京都生还想起了“假话真情”这个词，他觉得在这件事上，也是“假话真情”。他甚至认为，“假话真情”也是实事求是的一种表现形式。如果事事都“实话实说”，那会产生更多的矛盾，特别是在处理家庭关系时，更需要说一些“假话”，这是家庭关系的润滑剂。

想到这些，京都生便如释重负了。

当他把这一消息告诉从姗姗时，从姗姗也很高兴。因为至此，摆在他们面前的所有障碍都没有了，他们可以安心准备去泰国旅游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