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情自古多薄凉
王二曾经想过，为什么吴媚儿要叫自己傻子。
但是他知道，自己用一双招子加一双腿换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总觉着这辈子一直让人看不起，临了了，竟然还做了一件有功德事情。
下辈子说不定菩萨看在这件事情面子上，让自己投个好胎。
可是王二低估了人性。
一个月以后，他在隔壁的镇子听到了吴媚儿的消息。
她爬上了军阀的床。
准确来说，军阀用长乐镇三百多条人命逼着她干了这个事儿。
那天晚上的前一晚，长乐镇有名的老者带着长乐镇大大小小有头有脸的人。
跪在了吴媚儿的小楼下。
哭着求着。
因为军阀发话了，得不到吴媚儿。
他就要炮轰长乐镇。
她答应了。
为了长乐镇大大小小三百多条人命。
那天晚上吴媚儿喝醉了是故意的。
她不想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污了。
喝醉了，醉死了，也就什么不知道了。
这件事情，客栈的掌柜知道，旁边的米店老板知道，连街口讨饭的乞丐也知道。
只有这个哑巴不知道。
也就有了后面的事情。
为了能让哑巴出镇子，为了能够活着等书生回来，她强笑着清醒地进了军阀的院子。
可是啊。
她低估了人性的恶劣啊。
军阀得到她之后，把她赏给了下面的人。
整整三天三夜，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没有了人样儿。
去之前人人称颂她是救命的女菩萨。
轮到她用清白和尊严救了全镇人之后。
风言风语起来了。
臭不要脸的婊子、上赶着求男人的贱货。。。。。。
开始只是流传于几个长舌妇之间，渐渐地整个镇子都流传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种程度，自然有人推波助澜。
推得最厉害的那几个，就是那天跪在小楼下哭的最狠的那个。
最后就连吴媚儿曾经给过糖吃的小孩子都开始骂她婊子，朝她扔臭鸡蛋。
春红院早就把她赶出了小楼，客栈掌柜的也藏起了桃花酒。
她成了全镇的耻辱。。。。。。
所有人都恨不得她赶紧死。
“哑巴啊，你看，这人情就是薄凉，需要你的时候求爷爷告奶奶，不需要你了，你就像那用完了的胭脂盒扔进了垃圾堆里。”
哑巴花光了身上的钱，辗转多次，终于在一个窑洞里找到了曾经的旦角儿。
他看不见，但是摸着吴媚儿身上那狰狞的伤疤，从脸上蔓延到胳膊上。
他哭了。
他心疼这个仙子一样的女人，为了一帮畜生，跌进了淤泥里。
“哑巴啊，你别哭，我晓得这个镇子上，就只有你还当我是个人。”
“我不是为了那帮人，我是为了他啊！他为什么还不回来啊。啊！”
他？
自然是那个他。
山盟海誓，生生世世，约定终生的那个他。
哑巴得胳膊上有点凉。
是吴媚儿哭了。
她被军阀侮辱了没有哭。三天三夜的折磨没有哭，全镇人背叛她没有哭。
只有他。
才能撩拨起吴媚儿的心弦。
哑巴的内心掀起一片悲凉，自古都是薄情郎！
这个镇子终究是没有放过吴媚儿，她活着就是镇子上的耻辱。
一个黑夜，一帮人把吴媚儿从桥洞里拉出来。
在寒冬腊月天里，把她扒光了塞进了猪笼里。
哑巴在人群的外围发疯了似的冲过来。
可是他毕竟是个哑巴，纵使他拼了命地嘶吼，也只能发出哦啊的声音。
而且他也看不见，只能跪在地上在人群里扒拉着寻找。
一边爬，一边哭。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啊，她豁出了一切救过你们啊。
人，怎么可以这么恶毒啊。
。。。。。。
随着猪笼被浸没到冰凉的河水里，人群直到确认了吴媚儿的死亡才发了巨大的欢呼。
尤其是领头的几个终于松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读圣贤书的他们需要一个婊子来救？
这样的污点怎么能留？
。。。。。。
哑巴回到了窑洞里，他尽力了，但是那帮天杀的连吴媚儿的尸体都不给他。
笼子又被捞了起来，沉进了曾经小楼下的井里。
上面用大石头压着，贴上了寺庙里求来的符咒。
外面是乡绅的看守着，一点机会没有。
哑巴在木板下面摸到了一行字。
“找到他，然后回来告诉我，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回想起曾经天仙的人儿，现在被压在了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井底。
哑巴决定倾尽全力帮她完成这个愿望。
毕竟，这是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哑巴凭着一双手从江南一直爬到了战局最乱的东北。
在一片荒原上，他用长满了老茧的手摸着墓碑上的文字，哭着笑了。
秦书生的名字，生辰都对上了。
他不是薄情郎，他是从军了不久就战死了沙场。
。。。。。。
他多想回去告诉吴媚儿这个消息，起码能减少她的遗憾。
可惜了。
咳咳。
剧烈的咳嗽后，一口血痰被吐了出来。
他感染了肺结核，已经不行了。
生命弥留之际他这一辈子在脑子里跑马灯似的转。
自己这一辈子真的是窝囊啊。
这个消息等我下去了告诉你行不行啊？
吴媚儿啊，你这任务我应该算完成了吧。。。。。。
片刻之后，王凡的胸口和臀部再次传来熟悉的炽热。
这一次明显前几次温度更高，空气里都充满了皮肉被烧焦的气味。
啊！
一边感受着这剧烈的疼痛，王凡的脑海里还在天人交战。
一会儿脑子里是现世的灯红酒绿，一会儿是那个唯唯诺诺又拼命救人的王二。
过了好一会儿。
王凡才从混乱的思维里清醒过来。
“我是王凡，不是王二。”
睁开眼睛，面前的是一座老坟。
一块已经腐朽的木板上隐约可见一行字。
“王二之墓。”
王凡皱了皱眉头，在墓碑的底下挖了起来。
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个小瓶子，即使隔着塞子也似乎能闻到那淡淡的桃花香。
是了。
这酒是王二走之前埋下的。
这坟也是王二给自己挖的。
要是回得来，他必然要带着桃花酒向吴媚儿报告消息。
要是回不来，这坟就当提前挖好的，也省得做个孤魂野鬼。
王凡对着酒瓶子，皱着眉头。
脑海里的景象多么逼真，他也不敢凭这个冒险。
万一时间太久吴媚儿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自己算不算送菜？
围着酒瓶子兜兜转转。
王凡叹了口气，把酒瓶子揣进了怀里。
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做不到视而不见。
随着王凡的离开。
一道淡淡的人影从地下冒出，对着王凡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