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船舱
永民家里人哭哭啼啼地抬着永民尸体送来祠堂，尸体上盖着白布，李金水凑上前去，不做声地低头跪在边上，不去看永民媳妇哀痛仇恨的目光。
自己家祖奶奶变成僵尸，祸害帮忙迁坟的宗亲，虽然自己并无过错，却也难辞其咎。
若是永民媳妇辱骂殴打，他还能好受一些。无言的目光，如同削骨钢刀，落在自己身上，让他只想逃离开来。
可又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补救，李金水心里憋屈得很，恨不得杀进那个洞窟，和祖奶奶化身的僵尸拼个你死我活。
可薛老师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他从愤恨中惊醒。
真要进入那个洞窟，恐怕还没见到僵尸，就憋死在里面，白白送了性命。
倒是同病相怜的永成婶拉住永民媳妇，低声劝解道：
“嫂子，事情已经发生，谁都不愿意看到的，小金水家都只剩他和延年婶，也怪不得他，要怪只能怪咱们村风水不好。再说了，是不是小金水他祖奶奶害死的永民哥，还是两说。就说我家永成，也是后面才知道是永财这个杀千刀的死货害死的。”
老村长凑上前来，附和两声，有些为难地说道：
“他媳妇，永民是不是也火化掉，不要停尸了。”
永民媳妇闻言顿时崩溃，瞪着红肿的双眼嚎啕大哭：
“永民头七找不到回家的路怎么办......呜呜～～～”
众人围上纷纷劝慰，有永财叔诈尸的事例在前，永民媳妇老实巴交，心里也怕晚上永民诈尸伤人，只好哭哭啼啼答应下来。
永成婶也有些犯憷，只怕永成也跟着诈尸，又怕下葬后也变成僵尸祸害家人，私下拉住自己家人嘀咕半天，总算下定决心：
“村长，永成也一起烧了吧，烧了求个心安。”
村长总算稍稍缓了焦虑，安排众人起棺，三个棺材在场坝上一字排开，浇上煤油举火点燃。
看着剧烈升腾的火焰，心里头默默念叨：
“各路神仙保佑，李氏列祖列宗保佑，祈祷一切邪祟，随这火一起烧光。”
折腾忙碌到半下午，传福哥找到村长：
“村长，一起迁坟的人陆续出事，大家心里都不踏实，怕晚上又被找上门来，我和大家商量了，今晚到船上过夜。”
村长蹙起花白的眉毛：
“干嘛要到船上过夜，船上也不见得安全。”
传福哥坚持道：
“晚上涨潮，船在海里，难道僵尸还会游水不成？在船上过夜，总比在家里被它摸上门好。”
老村长无奈摇头，只好随他去了。
李金水心中一动，凑上前去：
“传福哥，晚上我也去吧，万一真有事，互相也有个照应。”
传福哥大喜，昨晚他已经被李金水的勇猛深深折服，见李金水也要到船上过夜，顿时安心不少。
僵尸要真能到船上来，指不定小金水大发神威，跟对付永财叔诈尸一样，将僵尸斩于船上，一了百了，那自己就能解脱了。
对了，要吩咐大家留意点，别再像昨晚那样，尽给小金水添倒忙，可太让人尴尬了。
李金水回家和奶奶打过招呼，奶奶忧心忡忡：
“小金水，别去吧，今晚恐怕会有大祸事，别去掺和。”
“奶奶，我也猜晚上恐怕有事，正因为这样，我才去。”
李金水耐心地和奶奶解释：
“永民叔出事，今天永民婶看我的样子，很让难受。终归是咱们家引起的祸事，躲着也不是办法，不能让咱们家爷爷积攒下的好名声全毁了。”
“况且，晚上要真有大祸事，我和他们一起，说不定还能找到一条活路，就算一起死了，也好过被人戳一辈子脊梁骨。”
奶奶见李金水心意已决，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处，只好絮絮叨叨嘱咐一定要注意安全，要真情况紧急，自己能逃一命是一命。
入夜时分，上十号人趁着海水退潮，趟过淤泥爬到船上。
这艘船长三丈许，宽约一丈，通体木头打造，是村里唯一一条带有船舱的木船，由宗亲耆老牵头集资建造。
海沙村原本是个紧邻陆地的小岛，天长日久淤泥堆积，也就跟陆地连在一起。除了一些山地，低洼之处盐碱严重，耕地稀少，以前仅能种些冬小麦，并不能种植水稻。
因此，食不果腹的村民们为了生计，不少人背井离乡，乘船去南洋谋求生路。
远涉重洋的大船吃水深，在海沙村是靠不了岸的，只能半路停靠在外海的一处岛礁之上，这艘木船正是用来接驳的。当年李金水的爷爷李延年从南洋衣锦归来，携带几大箱银子，也是这艘木船去岛礁接回家里。
南洋的殖民者当时从南美引进番薯，大量种植产出粮食，只是这些殖民者极其严苛，在各个口岸严查，禁止番薯流入中国。也幸亏闯荡南洋的先辈，眼见番薯在干旱山地也能种植，且产量惊人，于是偷偷将一截番薯藤缝进衣领，偷带回来，大力推广之下，才算稍稍缓解了乡民困厄。
众人上到船来，颇有些兴奋，三五个聚在一起玩牌九，传福哥则提着一只老母鸡去船头处理：
“你们先玩，我从家里带了只鸡，晚上炖鸡汤一起喝。”
众人嬉笑打趣：
“传福，你家生蛋的老母鸡都带来吃？不会是偷偷抓的吧？小心明天你妈追着你打。”
“哈哈......”
李金水走出船舱，看着潮线由远及近，慢慢上涨，不由有些烦躁。
晚上若是有祸事，具体会是什么？
是永财叔永民叔那样，不知是幻觉，还是真见到什么可怕物事，被活生生吓死。
还是昨晚传福哥那样，出现幻觉，以为是见鬼，互相持械残杀？
李金水早有准备，进船舱之时，就在各处贴上清心符和镇宅犯五鬼符，还剩一半的黑狗血，也兑上水稀释，用桶装了带上船来，只要众人出现幻觉，清心符加黑狗血搭配，应该能够破除。
就算祖奶奶僵尸亲自杀到船上，李金水也带了一小袋糯米，自己的桃木锥也不是吃素的。
正沉思间，传福哥招呼道：
“鸡汤好了，先停停，喝完再打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