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未济
众人欢呼一声，扔掉手上的牌九，涌到船头甲板，一个个端着鸡汤痛快喝了起来。
等大家喝完，传福哥提议道：
“一会咱们夜钓吧，钓点鱼上来，半夜煮鱼汤当夜宵。”
众人轰然答应，纷纷回船舱准备渔具，李金水也兴致大起，随众人拿上竹竿，坐在船舷边钓鱼。
潮水蔓延而上，将木船托起，随着细浪轻轻摇晃，满天星光，夏夜凉爽海风吹拂，若是没有祖奶奶僵尸这事压在心头，倒确实无比惬意。
垂钓良久，传福哥咒骂道：
“他娘的有些邪门啊，今晚怎么一条鱼都钓不到？你们有钓到鱼吗？”
众人一起摇头，半天钓不上鱼，本来也属寻常，只是不提还好，现在话一说出来，大家都感觉有些瘆得慌，就连凉爽海风，似乎也有了阴寒的感觉。
一个村民骂道：
“不钓了，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不会是水鬼把鱼都吃了吧。”
这话一讲，大家鸡皮疙瘩都冒了起来，纷纷收起竹竿，嘴里不干不净骂他：
“艹，水鬼要吃也是先吃你，吗的，说得我心里发毛，我也不钓了，回船舱打牌去。”
李金水正要也收拾竹竿，突然感觉手里一沉，似乎有鱼儿上钩了，看这力道，恐怕还不小。
“等下，我这有鱼上钩了。”
李金水赶忙喊道，要是大家都回船舱，就留他一个人在甲板上，他也有点慌。
众人闻言赶紧围到李金水身边，看钓上来的是什么玩意。
上钩的鱼大力挣扎，好几次都快要挣脱，李金水拉扯得双手酸痛，还好有众人帮忙，最后终于大力扯动了下，鱼竿一松，顺利钓了上来。
“好大一条鱼！”
鱼刚露出水面，趴在船边查看的村民就惊呼出声。
上钩的是海沙村很常见的鲻鱼，鲻鱼身体细长，相比鱼身，鱼头并不大，可露在水面上的鱼头比海碗还要大一圈，只怕这条鲻鱼有几十斤重。
村民赶紧伸下抄网帮忙捞鱼，刚提起来，就发现不对劲：
“这鱼重量不对，感觉就不到十斤样子，咋回事？”
三下两下把鱼拉上甲板，众人提灯围上细看，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鲻鱼只剩下一颗鱼头，鱼身不翼而飞，断口处参差不齐，鲜血淋漓。
硕大的两颗鱼眼，翻白黯淡无光，仅剩一点黑瞳，正如俗称的死鱼眼，充满了不详意味。
传福哥一把夺过鱼头抛入海中，囔道：
“回船舱吧。”
这下众人意兴阑珊，回到舱室各自靠着舱壁，默然不语，牌九也不想玩了。
“那么大一条鱼，被什么吃了？”
李金水没忍住打破寂静，问了出来。
“谁知道，海里啥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说不定是鲨鱼呢，别多想，大家早点睡吧。”
传福哥嘟囔两句，自顾自找了个角落躺下休息。
众人也都失去聊天兴趣，一个个找地方躺好，不大的船舱内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没过多久，鼾声四起，大家都已进入梦乡。
李金水却是睡不着，脑中不断浮现鲻鱼头翻着死鱼眼的样子，心中骇然不已。
海浪起伏，船舱如同幼儿时母亲的摇篮，封闭，而静谧。
摇篮轻轻摇晃，温暖且让人放松，渐渐有些热了起来。
李金水眼皮逐渐耷拉下来，眼看就要跟着大家一起睡着。
怎么这么热？
李金水悚然惊醒过来，然而如同梦魇一般，浑身乏力，神志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喃喃低语：
“好困，快睡吧，有什么事，明天起来再说......”
“我好想睡觉，温温热热的，好像小时候睡着妈妈身边的感觉......”
神志渐渐抽离，眼看就要昏睡过去。
猛然间，以极大毅力睁开眼眸，大口大口地喘上几口气，终于寻到一丝丝力气。
用力咬了下舌尖，血腥气息弥漫在口腔之中，力气逐渐恢复了一点。
李金水翻身坐起，这才惊觉一片漆黑的舱室之中，闷热无比，空气中夹杂着烧焦气味。
舱门缝隙，透进来一丝火光。
“完蛋！传福哥炖鸡汤没灭炉火吗？”
李金水心头巨震，一时之间无比恐慌。
船上举火烧饭本有些禁忌，烧完后必须拿水浇灭火源，以防意外发生。
之前炖好鸡汤后，想着钓一些鱼炖鱼汤做宵夜，传福哥也就没灭掉火源。
谁知钓鱼时出了诡异事件，钓上来一颗大鱼头，众人心中忐忑，倒头就睡，居然忘记了灭火。
这下，船舱外面恐怕已经烧起来了。
李金水强忍着灼热且沉闷的空气，摸黑踢了踢众人，大声疾呼：
“赶紧起来，着火了。”
无奈众人睡得极其香甜，怎么叫都不醒，就连被李金水踩住手指头，也没有反应。
李金水并不清楚，舱室外大火熊熊，火场产生大量一氧化碳，飘进舱室，众人睡梦之中已经一氧化碳轻度中毒，正处于半昏迷之间，自然叫不醒。
也怪大家担心僵尸找上来，睡前紧闭舱室门窗，不但没提前发觉着火，舱室中换气都成了问题。
李金水抢到舱门边上，刚拉开一条缝，汹涌的火舌就钻了进来。
吓得他赶紧又关上舱门。
反身扑到窗边拉开窗户，不由哀号出声。
窗户外面是舱室侧边，倒是还没着火，换气也没问题，只是窗户上十字交叉着小儿手臂粗细的木棍，将本就不大的窗户隔成田字格，人根本钻不出去。
难道自己要在船舱之中活生生烤熟？
一想到村里过年过节熏鸭的做法，李金水咽了口唾沫，不由又有些恶心。
好在窗户打开，窗外的空气虽然也带着灼热烧焦气息，却比舱中好了不少，李金水贪婪地大口喘气，好一阵子才从晕眩中清醒过来，只是浑身仍然没什么力气，喉咙也跟烧着了一样，火辣辣地疼。
转头看见满地昏睡的村民，李金水才醒转过来，救人要紧。
他们昏睡久了话，指不定就要一睡不醒。
赶紧找到水桶，将一勺勺清水浇到大家脸上，又是扇脸、又是拳打脚踢，上十个人，只醒过来三个，其他人仍然气息微弱，昏昏沉睡。
舱室之外火势越发凶猛，木板燃烧的噼噼啪啪声不绝于耳。
此时正是满潮的时候，木船在波浪中轻轻起伏，只有船头船尾各有一根缆绳，系在淤泥中的铁锚上。
李金水心中一动，火上水下，这不正是道书上记载的未济卦？
卦辞记不太真切，大意倒是记得，小狐狸过干涸的河，弄湿尾巴，喻事情还有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