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敲打西门

回了县衙，将捕获经过、问案详情，可能牵连之人等等，禀明了县令后，告辞回家。

此事涉案银钱太多，县令又如此贪财，善后之事定然不小。自己地位太低，武都头可不想给自己找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万一哪天，有人在谋害自己的时候，还理直气壮的对他说：“别怪我心狠，你知道的太多了。”。

就此收手，对自己最为有利。不管从哪个地方论起，他都只是个打工的，发现案件，捉拿了主犯，搜出了贼赃，这就够了，足够了。

刚出了衙门口，就遇到了那颇有一身市井机灵劲，沿街兜卖果子的郓哥，受西门官人所托，来找武都头。

说西门庆原想着是亲自登门拜访的，又怕不方便，就定在来日，于西街的狮子楼设宴，遣他来请武都头，望务必赏脸。

随便的询问了几句西门的消息，便径自离去，对于这种市井小民，提不起武二任何好心思。

这小王八蛋为了赚点小钱，昧着良心打搅恩主西门庆好事，被那贪贿说风情的王婆一顿胖揍。

又为出口怨气，报复王婆，不计后果的撮弄着武大郎去捉奸，还讹了这可怜人一顿酒饭。

结果导致潘金莲的丈夫，武松的哥哥，被打的卧床不起，没几天就变成了几根黑骨头。那时，这出谋划策，仗义的兄弟在那？

如若不是碍于武大，武二还真想找个没人处，了结了这个吃谁饭砸谁锅的睚眦势利小人，整个水浒世界里年龄最小的大混蛋。

武二先前也是打听过那西门，表面只是个生药铺子的老板，实则却是这县城暗处一虎狼，养着一众泼皮，尽干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因舍得给权贵们使钱，做了大人们的方便手脚，也就是帮闲，倒也从一破落户混成了这一县的头面。

武二与西门庆本无牵扯，因此也没有多少厌恶。相反的还有一丝欣赏其投机专营、勾搭妇女、临机决断之能力。

不由的心想：“我若不是武松，你若不来找我，或可放了一马。可作为一个为非作歹又荒淫无度的坏种，你既然送上门来了，那咱就勉为其难的，收了你吧。”。

西门庆找为什么会找自己，武二心里明镜似的，县太爷想要侵吞了现下的这笔赃款，最低限度就要堵了知情人的嘴巴，尤其是他武二的。他还得要脸，那么作为帮闲的西门庆就必须来。

宋初时，为了内部稳定，防止兵变，太祖赵匡胤搞了个杯酒释兵权，罢去禁军将领及地方藩镇的兵权。将管理国家的重任基本上全都交给了一众文臣，并不断的提高其各方面待遇。

而作为官民之间纽带的胥吏阶层，朝廷却是没有承担其俸禄，任由各部门自行解决。

一个县令如何能管得了几万，几十万的百姓，还不全靠这上百的一线胥吏，可当时他们的生活来源又几乎全靠自己想办法。

常言‘县官不如现管’，为了生活，最简单的就是权力变现。于是，他们就不可避免的团结起来了。

刁难索贿、监守自盗、盘剥百姓、敲诈勒索、操纵司法、徇私舞弊、挟制主官之事，随处可见，甚至无处不见。

到北宋末年，胥吏早已形成了一个阶层，相互之间的关系更是超越了那句官官相护。

即使朝廷不断的提高其待遇，制定了大量的规范来约束，可这早已根深蒂固的政弊还是愈演愈烈。

武二自任都头时起，虽未同流合污，但也未断人财路，且随和宽容，则更受这个群体的欢迎。

俗话说，礼尚往来，武二也不能免俗。于街上挑选了三样，分别是酒，茶，饴糖，提着去了那狮子楼。

打算亲自去会一会这兰陵笑笑生笔下的‘潘驴邓小闲’。先了解下他要做些什么？好决定下一步的坑要怎么去挖。此外，事先敲打敲打，就当是有备无患了。

正是饭时，上的楼来，却发现除了一处雅室外，整个二楼再无一人。足见这西门的待客之道，处事之理。

许是听见动静，从里面出来一人。看着英俊潇洒，风流溢淌，身上的锦衣华裘更添几分富贵，好一个面首人物，汗毛里都透着精明。

微微躬身抱拳后，客气道：“久仰武都头大名，一直心生向往，奈何小人身份卑微，不敢冒昧打扰。听得那郓哥与都头能说得上话，特意在这里设宴，托其相请。承蒙不吝，今日能见得擒虎的大英雄，真是三生有幸，快请，快请。”。

此人正是西门庆，骨子里隐隐的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邪性，张口却能让人如沐春风。

进了雅间，武二先是于墙边条几上把礼物一一摆好，将腰刀放于旁边后。也是哈哈一笑，抱拳道：“说笑了，在这县域内，谁人不知大官人颇有经营之道，为人豪爽，出手大方，最是风流人物。武松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是羡慕的紧啊。”。

入座后片刻，美酒佳肴便错落着摆了满桌，二人又是一番言语，推杯换盏，相互恭维，一时间亲如手足兄弟。

武二借花献佛，举杯相敬，故作钦佩道：“听那郓哥说，在这阳谷县内，上至官府，下至市井，就没有西门大官人您办不了的事，拿不下的人。”。

西门庆赶紧的否认道：“哪有的事？定是那郓哥胡说。”。

武二接着点眼药：“不会吧，他可是讲的有板有眼，就说你那几位夫人，那个能逃过你的手心，还不是带着大量财货，巴巴的上赶着找你的。可是让我这老光棍，十分的吃味。还有…”。

一直温文尔雅的西门，差点的凶相毕露，摆手沉声道：“都头莫要再说了，都是那混蛋胡扯，四处败坏我的名声。”。

这个话题揭过后，俩人接着推杯换盏，天南海北。

待的酒足饭饱，撤席换茶后，西门庆探过身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道：“都头可是刚刚破了一宗疑案，与两缸银子有关？”。说完抬眼看着武二，后又收回身子，面有轻笑。

武二笑笑，端杯细品，故作不满道：“你我一见如故，便是说与你听，也无不可，虽说此案牵扯极大，但我也只是公事公办而已，兄弟你有话尽管直说，莫要不好意思，拐着弯再问些不相干的。”。

西门也是大笑，一副懂了的样子，掏出两锭金子，大约有个五十两，摆放于武二面前，再次拱手说道：“受人之托，只望高抬贵手，莫要这案子再往深处追究。”。

武二连忙站起道：“我一小小捕快，何德何能，受此重礼。”。嘴里说着，手下却将那黄货收了。“兄弟替我谢过恩主，也是当初考虑不周，未曾想着牵连了他人，这里自不必多说了，可县令大人会作何打算，就不是咱所能左右的了。”。

“明白，明白，哥哥且请安心，那里自有人去打点。”西门庆回道。

一场酒宴，宾主尽欢。临走时武二拿起腰刀，轻轻敲了三下条几，回头冲着西门庆笑道：“一点薄礼，兄弟且收下，咱们来日方长。”。

送武二走后，西门庆又回到条几前，呆看了一阵，歪头心道：“酒，茶，饴糖，刀…就差一刀？敲打我要三思？留下糖，取走刀。这是要我来选择，是友是敌，要糖还是要刀。乖乖的，此人那里是什么莽汉？比我还要阴，轻易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