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殓惊魂
我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楼上跑,刚到二楼,就遇到卢经理下楼。
“不……不好了!卢经理!”
我只喊了这一句,楼道就传来更大的响动,卢经理像大约猜到了什么,急急忙忙撇下我去找到了韦春生。
我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我只知道,等到我赶到化妆室的时候,一切都归为平静,只有那扇变形的门证明刚才发生过的怪事。
“韦春生!你的工资扣一半,让你带个人你都带不好!”卢经理平静了一会儿,扔下这句话,瞪了我一眼,然后上楼去了。
我扶起累得坐在地上的韦春生,惊魂未定地看着门内的一切,那里所有的陈设都没变,女尸也好生生地躺在铁床上,等待着我为她上妆。
韦春生已经没了说教的欲望,他垂着头,和我一起走到铁床边,“来,我教你,你一点一点听清楚,否则,后果就不止今天撞门这么简单了。”
我木讷地点点头,经过刚才的事,我完全丧失了反叛的能力。
只有顺从才能保命!
“我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要铭记在心!”韦春生表情非常严肃,我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什么。
“第一,不戴手套不沾尸;第二;红白对冲不接活;第三,午时不沐浴,子时不上妆。”
我嘴里念念有词,重复他说的话。
“记住没有?!?!”韦春生有些不耐烦。
“嗯嗯嗯!”我只顾着点头。
“那你给我重复一遍!”
我像是学渣课堂被抽背一般,磕磕巴巴地开始重复他刚才的话,“第一,嗯……不戴手套……不戴手套不沾尸。第二,嗯……红白……红白对冲不接活。第三……第三……”我卡了一下,然后继续说,“子时不沐浴,午时不上妆。”
“啪”!韦春生给我后脑勺来了一巴掌,我吃痛,捂着后脑勺却没敢吭声。
“你小子要是记不住,真的会害死我们的!!”韦春生一脸的痛心疾首。
我想了想刚才的场景,不禁后背又有些发凉。“韦哥,我记性不大好,要不也不会考不上大学啊!”
韦春生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要不是你体质特殊,真不知招你来干什么?!”
“我体质特殊?”我懵逼似的重复着他的话。
“哎!别废话了,好好听我说,不是子时不沐浴午时不上妆,你说反了!是午时不沐浴,子时不上妆。”
“我不懂。”
“你不懂也得装懂!记住就行了。我们继续来,看着这些器械,我一样一样地教你怎么用!”
大约过了四十分钟,这女尸的妆算是上好了,望着我和韦春生的成果,我的心中忽然松了口气,似乎完成了任务,也镇压的鬼魂似的。
“韦哥,你说,咱上好妆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这魂魄也得到安息了?”轻松之后,我开起了玩笑。
“闭嘴!严肃点!”韦春生仿佛还没从刚才女鬼的事情中缓过来,“把白布拿过来盖上!”
我照他的命令做了。
“行礼!”他深深地朝死者鞠躬,我也跟着照做。
不多时,我就听到化妆室外头有些喧闹,还夹带着哭声,大约是死者的家属到了。
韦春生把尸体推了出去,外头的哭声,比打雷还要叫人心骇。
入夜,我紧闭门窗,半分缝隙都不敢留。有了前车之鉴,我可不敢再次冒险。
大约十一点五十左右,我还在看着手机,又有人来敲门。
我躲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那敲门声响了一会儿,然后就消失了,外面又变得清风雅静,我暗暗地呼出一口气。
可就在这时,一个极柔软细腻的声音飘入我耳朵,“小哥哥,别害怕呀,开门一起玩呀!今天的事,你不是还没办完吗?”
我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里传进来的,只觉得自己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像犯了羊癫疯。
“小哥哥……小哥哥……”这自带回声模式的声音我实在招架不住,还好今天化妆之后我留了韦春生的电话,于是我赶紧拨通。
“喂,韦哥,不行,那女鬼缠上我了,这可咋办?”我带着哭腔求救。
那一头,韦春生呵欠连天,云淡风轻地说,“别管她,你那屋内烧过符纸,洒过观音水,她进不来,你别开门开窗就成!”
那声音还是没散去。
“可她一直在我门口徘徊,我也睡不着啊!”
韦春生索性说教起来,“成年人的工作生活哪有容易二字的?你要是嫌她碍着你,你自己塞个耳机听歌吧!”说完,“嘟嘟嘟”,他挂断了电话。
这种时刻,我除了听他的建议,别无他法。我瑟瑟缩缩地找来耳机,插到耳朵眼儿里,放着摇滚乐,音量开到最大,果然,我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后面是怎么睡着的,我都不知道。
还是第二天早晨,有人重重地敲门,吵醒了我。
手机早就没电了,耳机还塞在我耳朵里,挤得我的耳道生疼。
屋外阳光明媚,从窗户射进来,空气中飞舞着尘埃,真像小时候在家的感觉呀。
我有些恍惚。
昨天经历的那一切好像一场梦。一觉过后,我的记忆竟然有些模糊了。
我钻着耳朵眼儿,打开了房门,外头站着看门的大爷。
“大爷?”我眼睛都瞪大了,“大清早的,你来敲我的门干啥?”
大爷大喝一声,“大清早??小伙子,你看几点了?”他伸手抬表,把表展示在我眼前,“这都十点半了。”
“得得得,十点半怎么着吧?”我不耐烦地说。
“是不是该干活儿了?”大爷抱着双臂看着我。
“嘿!我说大爷,你这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儿吧!卢经理都不管我,轮得到你来管我?!”
大爷哼了一声,“我不管你谁管你?!我可不认识什么卢经理,你那些个走后门的招儿在我这儿没用!你还不麻溜地起来,把园子打扫打扫,你看着满园的落叶!”
我好气又好笑,“大爷,我又不是清洁工,你大清早地来揪我去干啥活儿?!”
“你——”大爷刚想说我什么,却被山脚下刺耳的鸣笛声打断。
职工宿舍建在殡仪馆半山腰,从走廊看出去,刚好可以看到大门的位置。大爷回头瞧了瞧,一拍屁股,“完了完了!”然后撇下我匆匆跑去大门口抬花杆,放车进来。
我鼻子“哼”了一声,关上房门,“莫名其妙!”然后回到床上,把手机充上电,蒙头继续睡觉。
也没注意是下午几点,我电话响了,是韦春生打来的,简单的三个字,“来活儿了。”就撂了电话。
我随意洗漱了一下,套上鞋子就跑去化妆室。卢经理和韦春生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钟刈,快过来,看你的了。”韦春生指了指铁床,那儿不知啥时候又躺着一具尸体。
八成就是早上大爷放进来那辆车拖来的。
“我怕我……”我才勉强在韦春生的指导下,刚上完一堂尸体的美容课,都还没实操呢,怎么就跳到期末考环节啊??
“面试的时候,你不是不怕鬼吗?”卢经理冷不防讽刺了一句。
“我不是不怕鬼,哎,我不是怕鬼,而是,我才学过一次上妆,怎么就让我一个人来啊?你门这培训也太不到位了。哪有刚教和面,下一次就叫人做满汉全席的啊?!”
“做!”卢经理今天涂了一个猪肝色的红唇,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完全不是刚面试时,我见到的那副温柔和善的面孔。
“做做做。”我豁出去了,最好搞砸,然后他们好把我赶出去,反正我在这儿几天,像是过了几年!
躺在铁床上的是一个老人,我戴好手套,上前摸了一下,身体还有温度,应该是刚死不久。
“我得先给他擦洗啊!这是你们教的,先擦洗,再上妆。”他俩什么都没说,就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看一只马戏团的猴子一样,让我很不舒服。
我脱了死者的衣服,将热水慢慢地浇过,然后开始擦拭死者的身体。
突然,死者直挺挺地坐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老子这颗小心脏迟早要被这些死人吓停了!!
死者直勾勾地盯着我,我觉得下一秒,他就要开口说话了。
可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发生任何事,我便凑上去看了看。
这时,尸体嘴里突出一股奇臭无比的气体,不偏不倚,我刚好全部吸进我的肺里,然后晕死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反正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躺在刚倒下去的地方,卢经理和韦春生不知从哪儿搬了两个凳子坐着,我爬起来站好,发现尸体也好好地躺在铁床上。
又像是一场梦一般。
“我怎么了?”我昏沉沉地看了看四周。
“不知道,大概是睡着了吧!”韦春生略带讽刺的语气终于惹怒了我。
“他妈的!我受够了!你们爱咋咋地,老子不干了!”我气冲冲地走出门去。
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