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烧烤闲话
外面天黑尽了,伸手不见五指。我走在路上,耳边是乌鸦死亡的鸣叫声。
这瘆人的声音萦绕在我耳边,我只觉得自己后背凉飕飕的。
阴风阵阵,我越走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找不到出口。
“嗖!”一个白影从我眼前晃过,我吓得要死,一溜烟又跑了回去。
“回来啦,小娘们儿?”韦春生说完和卢经理一起大声地讥笑着。
笑完,卢经理又恢复那一张冰冻过的脸,“别废话了,刚才那一口尸毒没要了你的命,算你命大!”
“尸毒?”我皱着眉头回忆,莫非她说得是那死人口中那口气?
“人死之后尸身腐化会产生大量的气体,就是尸毒。”
我的记忆不知道是咋回事,好像睡一次就会消失一段记忆似的。就算是刚发生的,我也觉得迷迷糊糊的,花了好长时间才回忆起我晕倒前的一幕。
“不对啊!刚刚诈尸了吗?”我带着一脸的迷茫看着他们二人。
“你是几点给他擦身的,你还记得吗?”韦春生忽然问我。
“几点?不记得了。”我撅了撅嘴,“好像是中午?下午?”
韦春生又问,“我教你的话,你还记得吗?”
完了,又到了抽背环节,我努力的定神,然后回忆,终于还是拼凑出了入殓三禁,“不戴手套不沾尸,红白对冲不接手,子时不沐浴,午时不上妆。”
卢经理再次冷笑,“哼,就你这样的,毒死你也活该!”
我不知道卢经理这句话的意思,总觉得她是在诅咒我!
“卢经理,我也是初出茅庐,毛头小子一个,你不愿意教,容不下我,放我走就是了,这么糟践人有意思吗?”
韦春生帮腔,“哎……卢经理,你看到了,他连你的话也听不明白。我也尽力了,是他天资太差,与我无关。”
我的自尊心就这样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踩在脚下反复摩擦,“我说了,天资不好,那就放我走啊!强留算怎么回事?!”
看我情绪激动,卢经理从她随身携带的小皮包拿出一个信封,“年轻人,沉住气,才能干大事!喏,拿着。”
我看着那信封厚厚的一摞,里面装的东西是人民币的大小,将信将疑地接过来,打开,“我靠!这么多钱!!”
我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乐了卢经理和韦春生,他俩笑完,韦春生继续说,“干得一般都有这么多钱,干得好的话,会更多。”
有了钱,我就有了底气,这就是受过生活捶打之后迎来的甜头,我把信封卷起来揣进外套里,好脾气地说,“行行行,我好好干,好好干!”
卢经理看到我的态度之后,满意地离开了,剩下韦春生在那儿监督我。
“小子!你记住喽!是午时不沐浴,子时不上妆!至阴至阳时刻弄混淆,你小子要遭大难!!”韦春生似笑非笑的样子,让我觉得他的话里,几分真掺着几分假。但刚才中了尸毒晕倒,也确实应证了午时不沐浴的话。
我点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韦哥,说句实话,你这么懂行,为啥不自己上?”
韦春生笑笑,“还是那句话,你体质特殊,适合干这个!”
他找了些纸钱和符纸,念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然后烧掉纸钱和符纸,最后冲我点头,“把外套脱了吧,碍手碍脚的。脱了你就可以开始了。”
我这才定神看了看铁床上的尸体,果然,刚才还僵硬着的手臂软了下来,这样,我能够专注地替他擦拭身体,再上妆了。
“你小子算是命大福气好的!想必,这老头生前也是个大善人,不然你就不是吃尸毒这么简单了。”
擦拭完身体,我才发现,天已经黑尽。
“抓紧时间,子时就快到了。”韦春生催促。
“我怎么晕倒了这么长时间你们也不叫醒我?”我有些埋怨,手里的动作加快了一些。
还好老人家上妆程序不多,就扑一点儿粉底,画画眉毛,扫些腮红,差不多齐活儿。
完成之后,韦春生卡点报时一般,对我说,“还有一刻钟就到子时了,还好赶上了。”
家属的声音又在外头响起,哭丧的声音不绝于耳。韦春生盖好白布,我与他朝着尸体行完礼,他便把尸体推出去了。
我收拾好,手机响了起来。是我高中好友强子打来的。
“强子。”我有些开心,终于感觉接地气了。
“你小子在干嘛呢?”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像他站在我面前跟我说话似的。“我找了个班上,挣点儿钱。你呢?咋样?成绩出来了吗?”
强子兴奋地说,“我考上了广东的大学,出来喝一杯!”他那边有些吵闹,好像是在KTV那种地方,电话里一直有跑调的歌声传进来。
“真的啊!太好了!恭喜恭喜啊!”我真心替强子高兴,也同时替自己悲哀,同龄人都还在上学,我却不得不走出社会,接受社会的毒打,一不小心小命还不保。我手足无措地摸了摸外衣口袋,摸到了刚才卢经理拿给我的钱,我突然也想尝尝畅畅快快花钱的滋味。
“突然想起好久没见你了,你快来吧,我们在金世纪KTV呢!你知道吗在省府路。老雕、武勇他们都在。”
我在电话这头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上学总要经过那条路。我马上来。”
撂了电话,我一看表,已经是晚上12点半了。
我从化妆室出来,走在漆黑的小路上,本该有的头皮发麻的感觉被老友即将重逢的喜悦占据。
不知不觉走到了大门口。今天也真是运气好,一下子就找到了大门。我往值班室看去,大爷正在呼呼大睡呢,我没打招呼,直接走去公交站。
已经十二点半了,肯定没有公交车了。没办法,我只能步行到城边,再打车过去。
好在殡仪馆里城边只有4公里的样子,我边走边跑,半个小时就到了城边,好不容易上了一辆出租车,却接到强子的电话,“钟义你到哪儿了?我们这边儿都快散场了。”
我笑着说,“没事儿,散就散吧,我也就想你和聚聚,要不咱去吃烧烤吧,王家巷那边有家烧烤摊儿,味道不错,你现在打车过去吧。没事儿,哥挣钱了,哥请你!”
这通电话打得我相当痛快,请客花钱的感觉就是好!
出租车停在王家巷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了强子站在烧烤摊门口站着等我。
“强子!!”我兴奋地上前,与他拥抱了一下。
“嘿!你小子,怎么才一个月不见,就瘦了这么多?”
强子的这句话我有些惊讶,一个月?我才到殡仪馆工作三天而已啊。
“你怕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我笑着打趣他。
“滚滚滚!肉麻死了!我今儿心情好,懒得跟你计较!”强子在我胸口打了一拳,然后勾住我的肩膀,进了烧烤摊儿的凉棚。
“要吃啥随便点!哥有钱!”我拍了拍外衣口袋。
强子笑笑,“哟!你这是找到什么好活儿了?这么阔!”
我神秘地一笑,“不告诉你!”
老板走过来,从我手中拿过菜单,看我勾了好多东西,有些诧异地问,“点这么多,能吃得了吗?”
我有些不乐意了,“老板,你是怕我给不起钱是吧!”我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啪”一下拍在桌上,“看见没有!哥有钱!”
“得得得。”老板一脸不与我计较的样子,拿着菜单去了后厨。
“行啊,你小子,不是社恐吗?怎么一下子变成社牛了!”他拿起手中的啤酒与我碰了一下,“喝!刚才在KTV可没喝够。”
旁边一桌的人聊天的声音很大,盖过了强子说话的声音。
“听说刚才出车祸了,就在那个省府路那边,可吓人了,说是撞死了三个人。”
“哎哟!别说了,这大晚上的,瘆得慌!”
“来来来,喝酒喝酒,跟咱有啥关系啊。”
我看了看强子,他低头看着手机,在相册里翻找着什么。
“强子,你刚从省府路过来的吧?”
强子点点头,嗯了一声。
“那桌人说的车祸,你看见了吗?”
强子找到了照片,递给我,“什么车祸,没看见啊!你看看,这是我的录取通知书。”
我拿过手机仔仔细细地看,广东工业大学,妥妥的211。
“真好!”我替他高兴。
“要不是你家里出了那事,你肯定考得比我好!”强子和我碰杯。
老板拿着烧烤过来,没忘嘱咐,“吃不完打包啊,别浪费!”
我没理老板,和强子俩人开开心心地聊读书的事儿,聊同学,考上的没考上的,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强子一看手机,“哟!三点半了 ,我得走了!”
我放下手中的签子,拍拍手,去找老板结账。
老板看着我们的桌子,竖起了大拇指,“厉害!这么多都吃完了。”
我嗔怪道,“俩人吃这儿不多呀!”
老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哪来的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