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摆渡首单
在女孩的头顶，幽幽开启了一个不大的画面，也许是因为她有些拘谨的缘故，我只看到一些零碎的画面，而且画面还抖动得有点厉害。
“你不要紧张。”我温和地提醒她，“就回想一下你的亲人，任何一个都行，我就能顺着你的回忆，进入他们的梦里，替你托梦。”
女鬼认真地点点头，然后开始回忆。
果然，经过我这番提醒之后，她头顶的画面清晰了许多，也大了许多。
画面里有小时候依偎在父母里的欢声笑语，还有上学路上与同学的嬉戏打闹，还有情窦初开的害臊娇羞，但画面刚到感情这里就中断了。我知道，她是不愿意想起这些令她伤心的往事。
她表情痛苦地低下头，又开始啜泣。
“你还需要平复一下心情，否则我帮不了你。”我都有些着急了，这时，崔熹走到女鬼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后背，我很惊讶，她和女鬼竟然能有肢体的接触。
“不要再回忆那些令你伤心的过去了，我们的摆渡师需要你回想你的亲人。”
我当然很意外，于是问了句，“你也能看见她回忆的画面？”
崔熹摇摇头，“看不到。但我们都是女人。”
女鬼听了崔熹的话，抬起头，这一刻，我能明显感觉到她身体的力量在逐渐汇聚在头顶，这么一想，我再望向她的头顶，发现画面果然又大了一些。
女鬼闭上眼睛，专注地回忆与亲人的过往。
原本，她也是个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可是她的这种纯真，却被人彻底打碎。
她头顶的画面还在飞速地回闪着，最终定格在她出嫁前，和家人激烈争吵的那一刻。
至此，她痛苦地睁开眼睛，没再回忆下去。
那些声音传进我的耳朵，我又看到了一束白光，于是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顺着逼仄的小径，我来到了一户农家，炊烟袅袅，山青鸟鸣，一片祥和，可是争吵声打破了平静。
“你要是敢出嫁，就别认我这个爹！”
“爹，你怎么总是这样！娘！”
旁边的老妇坐着默默流泪，不敢说话。我作为旁观者，看着这一切。
悲伤的情绪在我的身体里蔓延开来，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也跟着“簌簌”掉下眼泪来。
一抬头，老妇过来拉住了我的手，“闺女，不嫁，咱不嫁好吗？娘再给你找个好的！”
我木讷地站着没说话，一旁的老者一个劲儿地抽烟，然后大发雷霆，“人家是个什么家庭？咱这农村小户的，哪能高攀得上？”
老妇也附和道，“是啊，咱们不攀高枝儿！闺女，你就听你爹娘一次吧！”
“爹、娘，女儿不孝！”我跪下来给二老磕头。
老妇赶紧扶起我，“闺女，快起来！”
“娘，我真该听你们的话，否则现在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我这句话之后，老妇的脸色变了，老者也灭了烟头。
“闺女，你怎么了？快别吓你娘！”
“那是个混蛋，逼我打掉女儿，还逼死了我，娘，我真的好后悔啊！”
“啊！！！”老妇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开始放声大哭。
老者怒气冲冲地走到门后，拿起锄头就要出门，被老妇拦住，“她爹，咱们小门小户，斗不过有钱人的！”
老者握着的手逐渐松了，“害！！”他仰天长啸，“造孽啊！造孽啊！！”
我看着他们二老无助的样子，于是赶紧开口，“爹娘，你们报警吧，让警察来洗刷我的冤屈。”
我突然想到了塞给我200块钱的警察同志，心里满是对他们的信任。
“可是，可是就我们现在的家庭状况，怕是告不起状。”老妇无助的抹着眼泪。
“只要你们去找他们，就一定有办法。”我笃定地说，“如果他们都没办法相信，那么我真的指望不上任何人了，就只能冤死了。”
二老没有说话，就连老者也开始掉起了眼泪。
“爹、娘，冤死的人连地狱都下不了，只能孤零零地在人间游荡。”我说出这句话之后，老妇忽然抬起头，她的眼泪仿佛流干了一般地绝望，却又带着坚定。
“告！！娘去告！一定还你公道！”她擦干了眼泪，大有孤注一掷的样子。
忽然，我又感到了熟悉的召唤，我知道是时间到了，我必须得走了。
“爹娘，女儿的冤屈就全靠你们了。还有，替我烧些纸钱和衣服吧，河水好凉啊！”
说着，我的身体慢慢升在空中，朝着那束亮光靠近。
我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令我惊讶的是，我现在已经有了灵魂穿梭的能力，即使我的灵魂被困在这个粽子的体内，但丝毫没有阻拦我灵魂的自由。
“你看到了什么？”崔熹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四周，女鬼早已经消失了。
“我看到了她的父母，叙述了她的冤屈，要他们报警。”
崔熹笑笑，朝我竖起大拇指，“厉害！我看到她走的时候是面带笑容的。以前我从不信摆渡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以前我也不信，而且，这是我第一次，确切地说，是第二次摆渡了。”我再也不是指望着崔熹不顾一切来救的那个窝囊废了，我终于有了自己“站”起来的能力。
“对了，你刚才往女鬼身上洒的是什么水？”
“桃核水。鬼最怕这个水，而且被洒了桃核水的鬼，哪怕是隐身的，都能即刻现身。”崔熹解释道，“还好我随身带了桃核，然后刚才去烧了水，煮了些。”
“那咱们这算是团战队友了吗？”我打趣道。
“什么团战？队友倒是真的！”崔熹笑笑。
“你一个小姑娘，竟然不玩游戏吗？”我开始和崔熹拉家常。
“玩物丧志，我还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做。”崔熹答，然后一本正经地托腮看着我，“我发现你最近没有结巴了。”
对啊，我似乎只要不说起有关我的肉身，灵魂之类的真相，就能正常地和崔熹说话。
或许，还没到跟她说的时候。我现在的确需要蛰伏，以待来日。
就这样，和她打配合，有说有笑的，也挺好。
“之前是第一次见面，难免紧张，你就多担待吧。”我决定韬光养晦，不再以熟人的身份与她接触。
“北爷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很有趣的人。”崔熹掩嘴笑笑，“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吃了一惊，以为崔熹说的是现在这个粽子的肉身长得像我。
“不可能吧。”
“长得不像，但是性格很像。”她看着我，眼神仿佛穿透粽子的肉身，直达我的灵魂，然后她悠悠说了一句，“不过，他死了许多年了。”
这一句话在我们之间筑起了一道墙，我才明白在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
“哦。真遗憾。”我忍着心酸说出这句话，只想着赶紧逃离现场，免得我的自以为是溢出来，让她看到了笑话。
“走吧，去找卢冬芝，活儿干完了。”我头也不回地走在前头，崔熹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从容地跟在我的身后。
嬉笑声出现在粽子的办公室，卢冬芝扭捏作态地伏在粽子的胸口，手指在衬衣的纽扣上打着圈。他们丝毫没有听见我和崔熹到了门口，还在肆无忌惮地调情。
“咳咳！”崔熹故意发出声音，卢冬芝赶紧从粽子的怀里起身，然后整理了一下衣服。
说实话，我真觉得恶心。
一个是我的肉身，一个是曾经无数次想要致我于死地的狠毒女人。现在他们俩裹在一起，我嗓子眼就像飞进去一只苍蝇一般，只想呕吐。
“果然是老板闲着累死员工啊！”我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哟！今天不结巴了？”粽子故意讥讽，“你也知道你是员工啊？自古哪有老板打工的道理？钱呢？”他走过来，摊开手。
“什么钱？”我和崔熹几乎同时开口，然后互相对视一下，都感到很奇怪。
“废话！谁家摆渡不收钱啊？”粽子瞪大眼睛，“你不要告诉我你把魂给我渡了，没收钱？！”
崔熹不服气，“我们帮你摆渡了一个灵魂，不是应该你付钱给我们吗？”
粽子着急地挠头，头发都快被他薅掉了，“嘶！你这姑娘长得倒美，怎么脑子笨呢？我派人去黄泉路上发了那么多传单，你可好，给我搞成慈善项目了！”
崔熹立刻回怼道，“你钟总可不就是慈善家吗？好心‘收留’了我们！”她故意强调“收留”两个字，是对他的反讽。
粽子摆摆手，“算了算了，就当作开业大酬宾，首单免费，都给我滚滚滚！”
我和崔熹转身离开，粽子的声音又响起，“下次再不收钱，有你们好看！”
走在路上，崔熹看着我，“你说刚才那只女鬼的父母，会替她报警吗？”
我摇摇头，“也许吧。只是他父母看起来没什么文化……”
“帮人帮到底。”崔熹狡黠一笑，“不如我们替他们去报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