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目击者
宋亦龄盯着他那道伤处看了许久,目光闪过一丝犀利,沉声逼问:“这又是怎么弄的?”
“大人,这是因为小人干活不利索,经常磕到碰到,有的伤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的。”赵大勇陪笑陪得脸都快僵了,后腰处被宋亦龄踢的那一脚余威尚在,隔一阵他就疼得抽气。
“过来,检查。”宋亦龄似是被状况百出的场面影响了心情,声音结了冰般冷淡。
“大人,我方才已经检查过了,这种伤口的确并非抓痕,但也不能因此完全排除他的嫌疑。”楚菁微蹙着眉,并未将话说死,绝对证据显露出之前,一切可疑线索都不能放过。
赵大勇见矛头无形中又指向了自己,恨得暗暗咬牙,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
声音并不大,但耳力极好的楚菁还是听了个真切。她嘲讽般轻笑了下,暗自在心里将这反常的男人记了一道。
“把尸体送到停尸间,楚姑娘,找个时间解剖细查一遍。”宋亦龄淡淡吩咐,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声,他疑惑地转头,“楚姑娘?”
“啊?大人。”楚菁方才只是在用意识查看芯片进度,被他一唤瞬间回神,白皙的面容上浮现两抹绯红。
宋亦龄盯着她因低头而垂下的一缕发丝,突然心痒得想伸手拨开,但这姑娘傻愣愣看着自己的样子,又让他觉得自己就多余生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验尸。”他移开视线,简短道。
“是!”楚菁挺直腰板儿,声音洪亮地应了声。
宋亦龄看她这副样子想笑,抬手掩着唇边的一抹笑意,转身便走。
越往深处,人气越重。开得茂盛的桃花中掩映着一片白墙青瓦的屋宇,阡陌上行着两三个去井边挑水的农家。
楚菁对此毫无感觉,毕竟她穿越过来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与之相似的临江县。
但她却注意到宋亦龄眉眼低敛,神情微沉,俊朗的侧颜在树影辉映中,透着种不真切的感觉。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从宋亦龄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向往?
自己面前这位提刑官大人,莫非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
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言。
前方有个捕快模样的人迎面走来,恭敬地向宋亦龄拱手行了个礼:“大人,刚才有村民向我反应,他两日前的正午,在案发现场外围目睹了两个男人起争执的一幕,但因当时骤降暴雨,他又离得远看不清人,因此没能问出更多信息。”
“看不清面容的话,大致身材总能记得吧?”
“但是大人,属下仔细问过了,那村民并不识字,甚至不会拿笔,附近又没有专门的画像师,这……”
“无妨,让他描述就行,身边这不有个现成的?”宋亦龄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向楚菁。
“大人,我一定尽力而为。”楚菁连忙举起手担保。
“走吧。”
三人一同去了目击者家中,那是座半旧不新的小茅草屋,屋檐的草杆垂在风中飘着,青草顺着小径一路爬上土墙,一眼看去破败不堪。
“大人,这位便是目击者。”捕快将还在厨房里烧火的中年男人拉了出来。
那村民生平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一下子拘谨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他拼命将沾土的双手在衣裳上抹了两下,露出一抹谄媚的笑来。
“不必拘束,如实描述你那日所见便好。”宋亦龄随便扯了个木椅,十分自然地坐了下去,两手搭在分开的双膝上,大刀阔斧地坐着。
楚菁找了张桌子,将宣纸铺在上面,提笔做好准备,认真地看向那村民。
“草民那日上山,就在出事的那地方附近,模模糊糊间看到了两个男子,身材似是差不多,很胖,扭打时跟两个球似的,雨下得变大时,草民找了个地儿避雨,然后离他们更近了些,看到其中一男子被另一个绊倒在地上,草民不敢出声,又有山洪出现的迹象,就赶紧溜回家了。”
“就这些?”宋亦龄略微不满地蹙眉。
“回大人,就……就这些。”村民战战兢兢地答道。
宋亦龄轻嗯了声,起身走到楚菁身边,“画完了吗?”
“大人,按他的描述,凶手大概就长这样。”楚菁将画举到他跟前,脸上带着雀跃。
画上是个火柴人,不过她注重细节,没用一根线代替身子,而是按照目击者描述,画了个椭圆形代表凶手的体型,抽象中又带着那么几分合理,她对此是很满意的。
宋亦龄只看了一眼,就气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嘲道:“楚小姐精通仵作之术,让你给犯人画像实在太大材小用了。”
楚菁这会儿正在认真欣赏自己的杰作,没看他的表情,听他这样说只当是在夸奖自己,语气轻快地应道:“大人过奖了,这是民女的本职工作。”
宋亦龄忍无可忍,屈指在她脑门上敲了一记,没好气道:“去验尸。”
楚菁撇着嘴揉了下脑袋,“哎”了一声,乐颠颠地跟了上去。
此处只有这一个小村,多年来也很少出现疑案凶案,偌大停尸房也只有那一具刚刚发现的尸体。
“大人,您要进来吗?”楚菁记得他对这种地方的生理性不适,小心问了句。
宋亦龄没答话,径自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
“大人,尸体已经放得太久了,一会儿解剖起来,味道不会太好闻,你最好用帕子之类的掩一下口鼻。”楚菁边从袖中掏出她在临江县自制的麻布手套,边善意地提醒他。
宋亦龄不屑地哼了声,“你未免太过看轻本官了。”
楚菁笑了下,立刻收敛神情,视线聚焦在眼下的木床上,对着尸斑密布的尸体,面不改色地落下刀子。
随着解剖刀不断迸发出寒光,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在房间里弥散开来。
开始宋亦龄还在强撑着,后来实在受不了这种味道,肠胃中翻江倒海只欲呕吐。
他匆忙奔到门口,扶着门框渐渐弯下了腰。
楚菁的解剖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她将血淋淋的器官摆在一旁,利落地摘下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