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投其所好
“礼天苍璧？”杜苍庚觉得有趣，“听这名字，估计也是位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
“倒也不是。”柳无瑕笑了笑，直起身来盯着他的眼睛，“她父亲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母亲每日只靠纺纱织布营生，父母皆目不识丁。”
“哦？”杜苍庚越发好奇，“既如此，怎么会给她取这样的名字？”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听父亲说，璧儿小时候在外玩耍，遇见了一位算命先生。先生说她乃大富大贵之命，所以就赐了这么个名字。”
“原来如此。不过算命先生的话听听就好，不必太作真。任你再好的命格，好吃懒做总归一事无成。虽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就算老天爷愿意眷顾你，倘若你不把该谋的事先谋好，还是白搭。”杜苍庚点头，随即又想到一处，“对了，这几日你在母亲面前还需仔细一些。”
听他这么一说，柳无瑕猛地从回忆中抽回神：“怎么了？母亲和你说什么了？”
“母亲什么也没说，只是我方才向她老人家请辞时，觉得她的神色不大自然。出来问了道生，才知道霜霜后来又折回去陪母亲说了许久的话。今日我们过去得晚了些，再想想霜霜在花园中说的那些话，我敢断定她一定是跑到母亲那里挑唆去了。”
闻听此言，柳无瑕不由有些生气，索性两只手左右开弓拍在杜苍庚的脸颊上，直将他的脸挤得变了形。
“我嫁给你是想陪你一起好好过日子，可不是来演三国的！你那个宝贝妹妹像是吃了八卦阵似的，整日里阴阳怪气没完没了，烦都烦死了。”
“吃了八卦阵？！”杜苍庚大笑不止，随即反手捏住她的脸，“我看你这张嘴啊，也不比她差到哪里去。你俩要是生在三国，估计也是陈琳那般的人物，不需一兵一卒，单靠一张嘴就能气死千军万马。”
“你敢嘲讽我？”柳无瑕哼了一声，面上却笑得得意。见杜苍庚越发放肆，她暗暗用尽一拉，两人齐齐倒了下去。
“诶诶诶，这就对了嘛，春宵苦短、虚度可耻。”杜苍庚一脸坏笑抱着她，又是一番温存。
翌日一早，杜苍庚早早入了朝。待他走后，柳无瑕便赶着去向卢芝华问了安。果如杜苍庚所言，卢芝华对她的态度隐隐冷淡了一些。柳无瑕心里有数，面上却也没多说什么，寒暄了几句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昨夜被杜苍庚一搅和，柳无瑕差点忘了鸳鸯佩的事，此时院中清净，她便又自顾自找了起来。没多会儿，忽听瑞香迈步进门。
“小姐，无眠公子方才差人过来送了一堆东西，您看看，这……”
瑞香的神色显然有些尴尬，柳无瑕却不以为意，看着她怀中捧着的那堆物件，满意地笑了笑：“这小子倒是利索，前几日托他的事，今儿就办妥了。”
“您托他找的这些？”瑞香不解，“这七宝玩具是哄孩子的，您嫁过来才多久？这就开始做准备了？”
“想什么呢？”柳无瑕一指戳在瑞香鼻尖，慌得她立刻吐了吐舌头，“这是给大嫂准备的。我没赶上梦周生辰，就当是给她补一份贺礼。”
她口中的梦周即是杜苍兰和妻子郑絮的独子，也就是杜府的长孙杜梦周。
“给梦周公子的？”
“嗯。”柳无瑕垂首翻看着盘中那些精致有趣的小物件，心道柳无眠果真会办事，语气越发轻松起来，“梦周是长孙，虽然才三岁，却是阿爹和母亲的心头宝，这满府上下谁敢轻慢他？而大嫂又出身名门，父亲郑铭是刑部侍郎，听说很快就要升任刑部尚书。尽管她在家中很少管事，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我想过些安稳日子，怎么能轻怠她？”
“可……”瑞香还是不大明白，“您若想向大少夫人示好，给她送些金玉珠钗不更好？这些玩具虽然精巧，似乎不够贵重……”
“她那样的家世还在乎金玉珠宝？”柳无瑕摇头，示意她捧好东西随自己出门，“我若送她头面，讨好之情直白露骨，反显得我小家子气。作为母亲，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孩子。我送梦周七宝玩具，虽不算贵重，却送到了她心坎里。好了，别啰嗦了，随我去大嫂那里走一趟吧。”
成婚多日，算上杜苍庚携她一同来拜见长兄长嫂那次，这是柳无瑕第二次踏入郑絮的门槛。郑絮不愧出身名门，对身边事极为讲究。她似乎钟爱花艺，房中总是随四时之景的变幻摆放着精心打理的应季花草。而今日，每方几案都已经换上一瓶小巧可爱的茉莉，幽幽暗香沁人心脾。
“新婚夫妇如胶似漆，可你这心里却竟然还放着我家梦周，阿碧真是有心了。”郑絮示意贴身侍婢依依将七宝玩具收下，面上笑盈盈的，“诶呀，瞧瞧我又自作主张了。我哪能唤你阿碧呢？那可是专属苍庚的爱称。”
初次见面时，柳无瑕便意识到，郑絮爱笑，可那笑容里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仿佛只是嘴角随意牵动几下做出的无意识反应。
名门闺秀，连仪态都透露着因常年规矩教化而习以为常的刻板。
柳无瑕懂得，郑絮对自己笑，并不代表她有多喜欢自己。柳无瑕不能断言这笑容里有几分真心、几分试探，便和和气气地回道：“嫂嫂说得哪里话？阿碧本就是我的乳名，嫂嫂叫着顺口，以后便继续这么唤我吧。”
说话间，杜梦周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背上背着一串葫芦，呼噜噜跑得飞快，直从二人眼前掠过，咯咯笑着消失在门外。
“这孩子！”郑絮摇摇头，示意依依跟上去瞧瞧，而后又不好意思地朝柳无瑕摆摆手，“梦周就这样，一时半刻都不得消停，你可别见笑。”
“这个年纪就该任性些，想做什么便放手让他去做，省得长大之后被世俗缠住，便不得半分惬意了。”
这话似乎说到了郑絮的心坎里，她轻轻点着头，面上笑意不减：“我也是这么想的。孩子们长大了，自会有规矩约束他们。我们做父母的，只需告诉他们何为善恶，其余的细枝末节还是别太深究了。不过，你大哥却不这么认为。他总抱怨，说自己小时候老实听话，还说梦周的性子一点儿也不像他。唉，我瞧着也是，这孩子整日里调皮捣蛋不让人省心，也不知到底像谁。”
说起杜梦周，郑絮的眼底泛起无限温情，面上的笑容顿时生动了许多。柳无瑕心思一动，捂着嘴偷笑：“或许像他三叔？”
郑絮一愣，对这一说法不无赞同：“还真是！听父亲说，苍庚小时候比他的两个哥哥都皮，为此他可没少挨揍。”
不知为何，听着杜苍庚年少时的糗事，柳无瑕不仅没觉得难堪，反而生出一丝自豪。
“循规蹈矩、只一味听话的孩子有什么意思？男孩子嘛，闹腾些才好。”这话明里暗里把杜苍庚和杜梦周一道夸了一顿，望着郑絮面露满意之色，柳无瑕更加确信自己送七宝玩具来是个明智的决定。她暗暗舒了口气，转头看向郑絮手边的那一束荷花：“这时节外面已经见不到如此鲜嫩的荷花了，嫂嫂这些花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