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欠条
江楠偏头向门外望去，只见来人穿着一身青蓝色的长袍，依旧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样子，只是精气神看起来着实有些萎靡不振的样子，连胡茬都微微隐现。
见到迈着沉稳的步子踱步进来的沈成文，张家大姐低下了头。
“小生谢过江姑娘去年雪中送炭之恩。”沈成文拱手向江楠施礼。
江楠慌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欠身还礼。她没有想到沈成文竟是如此一个态度。
“娘，让我跟张翠单独说清楚吧。”沈成文转向沈家老娘。
沈家老把茶盏轻轻磕在桌面上，茶水微微跳动，面色冷冷，并无起身的意思。
沈成文无奈，轻吁了口气，转身走向张家大姐，“翠儿，一切俱是我的过错，往昔种种，你放不下，我亦难以割舍。”
张家大姐低头沉默。
“我说了，我们张沈两家只有恩情，这个婚书，我是认的，只要你愿意，我沈成文还是会娶你进门，待你一如过往……”
张家大姐猛然抬头，站立起身，盯着沈成文的眼睛道，“一如过往？三书六聘，明媒正娶，你做的到吗？”话毕，轻笑摇头，“呵，沈探花如今高门大户的，我张家自有自知之明。”
“翠儿！”沈成文沉声道，“你知道的，我如今身不由己。”
“所以，我今日便是来还你自由之身的，账已算完，你我只需钱债两清便好。我张翠并不是那种死缠烂打之人。”
“翠儿，你说的什么气话，你都18了，我耽误了你如此久，如今我不娶你，你还怎么嫁人！”
江楠心中暗笑，怪不得沈家老娘一副趾高气昂，拿捏住了张家的样子，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恶心！
“嫁不出去便不嫁了，500两在手，我一样能过得好好的。”张家大姐不慌不忙道。
“你！”沈成文面色添了几分愠怒，“什么叫嫁不出去便不嫁了，哪有女子不嫁人的！”
“嗳，咱们今天是来谈欠债还钱的，怎么就偏去谈情说爱了。”江楠插嘴道。
“干你什么事！”沈成文面色阴沉，对着江楠，语气不善。
“得，不干我的事，你问她还愿不愿继续跟你谈情说爱。”江楠说完捧起茶碗继续喝水。
“别说了，就这样吧。500两银子拿来 ，我们两家自此井水不犯河水。如若不然，沈探花记得快点帮先考迁坟。”张家大姐提高了嗓门。
“好好好！你既如此绝情。”沈成文回头，对着仆妇道，“笔墨伺候。”
顷刻间仆妇便铺好了纸笔，沈成文提笔，略做思索，便挥毫写了一张欠条。
“我沈家情况你是知道的，我刚补的翰林，这张欠条你拿好，来日有了月俸，必当归还。”沈成文吹了吹未干的墨迹，伸手把欠条递给了张家大姐。
张家大姐细细看了一眼，放入袖口。
抬手把婚书往桌子上一拍，眼圈微红，“自此你我再无瓜葛，沈探花记得还钱。我们走！”
话毕，头也不回地抬脚就走。江楠放下手中茶碗，匆匆跟了上去。
“你怎么就写欠条给她了呢！哎哟喂！这是什么黑心鬼啊！天杀的，巴掌大的地讹了500两啊！哎哟，我的天爷啊！”背后传来了沈家老娘捶胸顿足，怒气冲冲的声音。
江楠脸上勾起了一个笑容。
“解气！”路上张家大姐又恢复了往日里那种大大咧咧的样子。
“所以我说，怎么能随便算了呢，他耽误了女儿家大好年华，还在你家蹭吃蹭喝，白住镇上的房子，500两我细细算来都是亏的呢。”江楠很认真地掰着手指道。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两家是因为他爹当年无处安葬，我家出的银子买的坟地，于是才有了这么一张婚书的事的？”张家大姐好奇。
“哎哟，这探花郎中进士那会啊，村里就传遍了当年沈进士卖身葬父这段佳话了啊，岭下村就那点事，瞒得住谁啊！”江楠嘀咕。
“婚书你问我爹要的？”
“嗯，这忘恩负义的沈家，张叔也是气坏了。有福之人不入无福之门。你大着眼睛瞧好了，沈家也就这么点格局了。”江楠对着张家大姐微微一笑，“好了，这页就翻过去吧。”
张家大姐点头“嗯”了一声。
这日从沈家出来已是月上柳梢头。因着有上一次走夜路被刘富贵算计的事，江楠怎么说也不愿意摸着黑往岭下村赶，于是两个人便去了张家大姐的小房子里暂住了一宿。
第二日张家回了岭下村，江楠独自去了自己的茶庄。
她开门便忙碌着先烧一壶开水。
正点着火呢，江茂中竟跑了进来。
“爹爹，你怎么来了？”江楠好奇，心中想着今日也不是什么逢三的集市，他来做什么。
“正好有事。”
”你在镇上能有什么事啊？哎哟，爹爹，你不会是担心我吧？我这么个大活人你担心个啥啊！”
“你啊，越来越像江诚了，现在学得油嘴滑舌的。”江茂中瓮声瓮气。“对了，昨日跟张家大姐来做什么？这么晚了还来镇上。”
于是江楠便把昨日之事给江茂中细细讲了一遍。
“你看看，读书人最是不缺负心汉，亏得张家当年还对沈家的事尽心尽力，竟是落得如此下场！”江茂中叹息道。
“就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就是，咱们往后选女婿可不能选沈家这种的，看着是一朝飞黄腾达了，实则过了门也必是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的。”江茂中沉吟道。
“爹爹！你怎么什么事都能往我身上扯啊，我这还小呢。”
“就你，这都16了，还小你个头！上次张村长还说要找个名州府里面才能配得上你，如今看来，指不定是不是另一个沈成文呢。选夫婿啊，还是要选一个疼惜你的，就想……嗳，你别走啊！”
江楠拎着水桶就往外走，心中暗道，真是够了，活了两辈子，被催了两辈子的婚，头疼！
街口有一口井，附近的商户用水俱是在那里打。
江楠打了满满一桶水，正拎着往铺子里走，背后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喊声，“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