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日本间谍（1）
1931年9月14日，吉林省长春府南部伊通县的丘陵山区。黎明，远方的天际刚刚露出一点儿光亮，笼罩在漆黑的夜幕之下的山川大地，已显现出模糊的轮廓。在连绵的小山上，成片的山林树木都静静地矗立着，山上的溪水顺着山坡汇进山下的河流，不时发出哗啦哗啦的轻微响声。
随着天际间亮度的逐步增加，山川大地的轮廓变得清晰了起来，成片的山林也能看清楚了，鸟儿开始在林中叽叽喳喳地躁动了。在晨雾中，山坡和坡下平原间一处由一群帐篷组成的临时兵营影影绰绰地显露了出来。在这个临时营地里，一些帐篷附近停放着卡车和马车，另一些帐篷附近则放置着一门门大炮。大炮又粗又长的炮管倾斜向上，静静地指向远方。在兵营的边缘，不时会有七八名东北边防军士兵排着队拿着枪在这里来回巡走。他们一边走，一边警惕地观察周围的动静，对两旁的树林、树丛和草丛观察得更是格外仔细。
这是一处驻有两个营军队的驻地，里面约有一千多号军人。
在兵营的深处，有一个大帐篷。它的体积比别处的帐篷大一倍还多。在这个帐篷里，有电话交换机，还有桌子，板凳，帏布上挂着各式地图的挂板和黑板等，高处还挂着一盏马灯。显然，这里就是兵营的核心。两个尉级军官趴在桌子上眯着觉，几个通讯兵则戴着耳机趴在电话交换机前面呼呼大睡。
浓雾中，一双军靴踏着挂满露水的青草向大帐篷移动过来，发出沙沙的声音。这是一个身高一米八十多，体格健壮，年纪约三十多岁的少校军官，名叫黄陂彪，职务是东北边防军独立炮兵十九团第三营的营长。他刚走近帐篷，站在帐篷门口的两个哨兵就向他敬礼并小声叫道：“黄营长！”
黄陂彪简单向哨兵回了个礼就随手撩开门帘走进帐篷。趴在桌子上眯觉的两个军官听到门口的声音马上就醒了。他们站起身向刚进来的黄陂彪敬礼并小声叫道：“黄营长！”
黄陂彪向他们回了军礼。他看看几个仍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士兵，向两个军官问道：“黄参谋长呢？”
两个军官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人回答说：“不知道啊？和张主任一起出去了。”
“出去多长时间了？”
两个军官又互相瞅瞅，摇摇头说：“挺长时间了！”
“他们去哪儿了？”黄陂彪继续问。
“回自己帐篷睡觉去了吧？”
“我就是从他们睡觉的帐篷来的！”
“哦，那就是没回自己帐篷。”
“他俩走时候没说干啥去？”
“没说啊！是不是找你去了？”
“找我干啥？”
“那还用问？”
黄陂彪听了这些话，转头向帐篷外看去。这时候，虽然天更亮了一些，但浓雾中除了不远处几个影影绰绰的帐篷，还是看不到啥。
黄陂彪转过身，对两个军官说：“我在这儿等他一会儿，你俩再眯会儿吧！”“行！”两个军官答应道。黄陂彪随即向他们做了个手势，三个人就一起在大桌子前坐下了。两个军官继续趴在桌子上眯觉；黄陂彪坐在桌前等人。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亮度增加了不少。浓雾中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黄陂彪向外望去，隐约看到好像有两个人正往这边走。他迅速站起身，快步向帐篷外走去。
黄陂彪判断得没错，确实有两个人走过来。走在前面的中年男子，个头接近一米八十，年纪约四十岁左右，佩戴中校肩章。走在他身后的人，身高跟他差不多，但年龄要略小几岁，佩戴少校肩章。前面的人是东北边防军独立炮兵十九团参谋长黄治田；跟着他走在后面的人是团部参谋主任张之昌。
黄陂彪走出帐篷，站在帐篷门口向迎面走来的黄参谋长举手敬礼并叫道：“参谋长！”
黄治田走到黄陂彪跟前，用手指点着黄陂彪的面孔大声呵斥道：“黄陂彪，你竟敢违抗我的军令，私自杀掉日本间谍。回头上面怪罪下来，我看你能有几个脑袋来扛？”随后，他扒拉开黄陂彪的身体走进帐篷。他身后的张之昌用怪罪的眼神看着黄陂彪，也指了指黄陂彪，然后随着黄治田进了帐篷。
黄参谋长的说话声把帐篷里的人都惊醒了。当他进来的时候，帐篷里的人都起立敬礼。黄治田轻轻摆了一下手，让他们各自归位，自己拿了把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拉出一副审讯的架势。张之昌走进帐篷来站在黄治田身后。
黄陂彪跟随着张之昌走进帐篷。待黄参谋长坐好以后，他正步走到黄治田的跟前，夸张地做了个挺胸、立正、敬礼的动作，一字一顿地说：“报告参谋长，本人只有一颗脑袋，砍掉，就再也没有了。”他放下敬礼的手，身子向前一躬，声音低了八度：“不过，卑职和属下全营官兵，谁也没杀日本人，望参座大人明察！”
“哦？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看到黄陂彪这样的表现，黄治田也有点阴阳怪气了。他故意张着大嘴发出怪音：“咂，咂，咂，咂，黄——营长，你说没杀日本人，你属下那帮人也说你没下令杀日本人。那好！那你现在把日本间谍给我交——出来吧？”他说着，向前伸出一只手，手心向上，手指头拨动着。
这时候，又有一个少校军官走进帐篷，此人三十出头，接近一米九龙的个头，身材高大魁梧，一双鼓溜着的大眼睛是其突出的特点。因为他的这个特点，人们送他一个外号——“大野牛”。他是炮兵十九团第一营的营长陈大可。陈大可向黄治田敬了个军礼。黄治田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又转回头去看着黄陂彪，等待黄陂彪回答。他的手指头继续勾动着。
黄陂彪扭头看了一眼陈大可，又转回头看一眼站在黄治田身后的张之昌，然后跨前一步，带着嬉皮笑脸的表情，油腔滑调地说：“呵呵，报告参谋长，这日本人我是交不出来啦！要交，我只能交给你日本手枪、望远镜、绘图工具和其他几件小玩意儿。他们画的图和笔记本都叫我烧掉啦！”黄陂彪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我跟你说参谋长，这两个家伙，图画的老好了，打眼一看就知道是受过良好训练的炮兵军官画出来的。那上面把咱的各种数据都标出来了，一点都没落下。这两个家伙啊，能力嘎嘎棒!我们营的那些军官看了这图啊，都佩服得五体投地。”
黄陂彪说着，冲黄治田竖起大拇指。
“你少跟我东拉西扯的。你成心想转移话题是不是？”黄治田正色道。
黄陂彪马上立正挺胸。他仰起头高声叫道：“报告参谋长，卑职不敢!”
黄治田笑着晃了晃脑袋：“哦，黄营长，你给我听好了：我对日本间谍身上的东西不感兴趣，对他们的业务水平不做评价。我就要人！”他用食指朝地上指点着，用十分坚定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黄陂彪，现在我要你立刻把日本间谍给我带到这儿来!” 他说话的时候特意把“日本间谍”这几个字说的提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