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旧事
“什么玩意?你说清楚。”秦黛姝一下子坐起来,忘了自己身上绑着安全带,又被勒了回去。她着急地问道:“那不会我一回去了,你姐又把它收起来的吧。”
杨墨钦忙说:“不会不会,我姐说给你看的,你们快回来吧。”
“好好好,”秦黛姝忙应下,随后挂了电话,疯狂地拍着梅斯礼的胳膊:“掉头,菩萨显灵了啊!”
梅斯礼听不懂秦黛姝在说什么,但为了不被拍死在这,他还是以最快的速度乖乖照做。
秦黛姝回到杨雅君家时,还没下车,只觉得自己头脑发昏,竟有些紧张起来。
她下车时摸了门把,下车后又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怕吹了热空调有汗。
梅斯礼笑她:“平时可没见你什么事这么紧张。”
秦黛姝也不回嘴,还顺着话说:“我感觉我现在像是去接亲。”
别人接亲接的是穿喜服的人,她接亲接的是喜服,这听起来是有些差别,但在秦黛姝眼里,其实也大差不差。
秦黛姝这一次进杨雅君家的门,连呼吸都小心了些。一进大堂,看见桌上摆着那盒子,秦黛姝感觉自己的心快跳出来。
秦黛姝进去,小声说了句:“姐姐好。”
这往后,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杨家姐夫把大宝带出去了,屋子里很安静。杨雅君手上拿着秦黛姝留的那张纸,光一照,从背面看,也能看出那一笔笔画出的痕迹。
杨雅君看到他们回来,叹了一口气,把那张纸放下,而后指了指放在桌上的木盒,说道:“回来了,你们要的东西在这。”
秦黛姝看了杨雅君一眼,她很想知道杨雅君为什么忽然改了主意,但还是先问道:“我能打开看看吗?”
“当然,要不怎么叫你们回来呢。”杨雅君主动把盒子打开,秦黛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她总觉得杨雅君的神色有些难过。
杨雅君打开盒子,把嫁衣拿出来,放在秦黛姝手上。秦黛姝接着,指尖抚过每一寸,都感觉自己抚摸到了体温。
不是嫁衣的体温,而是绣这嫁衣的人的体温。
秦黛姝看着看着,就快贴上去了,这绣工,怕是赶得上方筝……
方筝?
外婆的名字出现在脑海中,秦黛姝忽然一愣,她再回过神看这嫁衣,小时候刚见时的那种熟悉感又回来了。
这嫁衣,同方筝绣出来的那一件属实相似。只是方筝说过,她的嫁衣是她出嫁前自己绣的,因为秦黛姝妈妈办了西式婚礼,所以她一辈子也就绣了那么一件……
而杨墨钦家,没听说过祖上还有谁有着手艺啊,再说了,要是他祖上的人有这手艺, 他何必找上方筝……
秦黛姝小心地问道:“姐姐,我能不能问一下,这件嫁衣,你们是在哪买的呀?”
杨雅君方才还勉强扯出了一抹微笑,这下笑容僵在了嘴角,很不自然地说道:“是我们高祖父从友人那……从那拿……”
杨雅君分明是想好了才把他们叫回来,可到此时却又不知该怎么说了。
杨墨钦说道:“甭管它哪来的,现在能找着不就好了。姐你也真是,这么好的东西藏着掖着。开始问了你那不久都不给看,这倒是看见阿姐留了张图,又给了。”
“小姝妹妹有心了,我也没想到当年那么小一孩子,记这种事能记得这么清。”杨雅君这话说出来,秦黛姝也不知道对方是在夸她还是怪她。
秦黛姝说:“我小时候喜欢这些,见着了就很难忘记。”
“你现在就不喜欢了吗?”杨墨钦吐槽道,被秦黛姝一眼瞪了回去。
杨雅君苦笑道:“我其实也不想你们白跑一趟,更不想瞒你们,只是这件衣服,关系到我们杨家的脸面,要不是今天看小姝实在有心,我真不想把它拿出来。”
梅斯礼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便直截了当地问:“这衣服得来可是有什么渊源?姐姐不妨给我们讲讲。”
杨雅君叹了口气,试探着问秦黛姝道:“也许你听过,你的高外祖母,莫采雪?”
莫、采、雪?
这三个字,秦黛姝确实有点印象,但也仅限于小时候听方筝提起家中长辈,秦黛姝觉得这个名字好听,多问了一嘴,除此之外也没别的了。
秦黛姝点点头,老实地说:“听说过,但不太熟悉。”
杨雅君低下头叹了口气:“那你们愿意听一听她的故事吗?”
“当然愿意。”
秦黛姝和梅斯礼都没想到,如今他们不仅能见到嫁衣,还能被附赠一个故事。
虽然那个故事,距离今天的他们,已经很遥远了。
在那个故事里,莫采雪还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有一个陪伴她许久的青梅竹马。叫杨存。
那个时候,他们经常在院子里谈天说地,偷偷地,瞒着所有人。
“吃个肘子吧?”莫采雪每每到午后,都会假装睡觉,但睡前要以饿了的名义,让丫头去厨房加个餐,然后再轰出去所有的佣人,等着和杨存相见。
但杨存只能短暂的离开一会,要是被管家发现了,可要有一阵罪受。
杨存会坐在莫采雪开窗就能看到的地方,他拿着锄头锄草,汗水把衣服都打湿。所以莫采雪在递来大肘子的时候,还顺带递来了一张方巾。
杨勋低下头腼腆地说:“小姐,中午两个馒头够的,你以后别拿了。”
“你小时候从我手里抢东西的时候,可没跟我这么客气。”莫采雪趴在窗台上,阳光将她半个身体包裹。
阳光好像对每个人并不一样宽容,杨存每回被照得睁不开眼抬不起头,仿佛下一秒就要跟汗水一样埋进土里。
但莫采雪被这么照着,好像神祇在人间散发着光芒。
杨存用莫采雪递来的方巾擦了擦汗,方巾上有一股香气,是莫采雪常用的香膏味。杨存嗅着,觉着莫采雪离自己又近了些。
杨存低下头,苦笑着:“那是小时候,夫人老爷当我是个孩子,不同我计较,如今还那样,怕是要挨打了。”
“长大可真没意思。”莫采雪近来总是感觉到烦闷,二姐前阵子嫁人了,家里就剩她整日被父母盯得紧紧的,莫采雪总觉得自己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
莫采雪问杨存:“诶,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家家那会吗?我有时觉得,那样的日子,比如今更有盼头些。”
那时候莫采雪扮母亲,杨存扮父亲。
莫采雪是湘绣世家的大小姐,从小会拿针,她便扮做绣娘,煞有介事的拿着树枝在手里比划,杨存的父亲是莫家的长工,杨存跟着父亲学了些做木工的本事,也会打理花草。
莫采雪和杨存便想象着长大后他们生活在一块,各凭本事赚钱,赚来的钱能否组成一个家庭。
其实有手的人,怎么都能赚到些钱,只是赚得多少,能过什么日子的区别。
莫采雪在地上用泥沙算数,把他们每月能赚来多少,又要花出多少算的明明白,然后跑去找大人说,她以后要和杨存一起过日子。
可是从那之后,杨存便被管家安排到了前院,不得再靠近莫采雪。
随着工业的发展,机器绣花代替了手工绣花, 莫家早已不似从前辉煌。他们招不起赘婿了,他们希望莫采雪的后半生,能过得更好一些。
“从前是有盼头的,现在没有了。”杨存大小便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有多大本事。挨得管家几顿打,他便不再有,也不敢再有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