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墓碑
我想这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分了。 她模糊地在墓地向我们身后的体育场挥手。 然后接着说:“她是个真正自由的人,你知道吗? 这位狂野的充满火焰的女神。 她十九岁时遇见了我父亲,他使她神魂颠倒。 很难相信,但他当时是个音乐家,在一个摇滚乐队里演奏琴键,真的很棒。 他们很早就结婚了。 我不知道, 世界变得一团糟,爸爸也变了。”
我试着看她的眼睛,但她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听到她的声音在颤抖:“妈妈试过了, 她真的试过了。 她尽了她的本分把所有的事情都组织起来,她做她的日常工作,然后就是我了。 她把一切都倾注在我身上, 爸爸几乎不在身边,所以总是只有她和我这个小家伙。 我记得我玩得很开心,她常带我去这个水上公园——”,一声小小的抽泣使她措手不及,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捂住了嘴。
她的眼睛透过几缕肮脏的头发向我恳求, 我轻轻地把它从她脸上擦掉。 她说,她只是不适合这个该死的地方。 她在这儿该干什么? 使她活着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个长着丑陋牙齿的12岁的傻瓜,每天晚上都要把她叫醒,想要依偎着离开噩梦。
“停下来!”我坚定地说,把她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我,“停止!”。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咸咸的分泌物从泪腺的导管中喷出,经过明亮的脉动细胞和愤怒的红色组织。 我把它们擦干净,把她抱在我的怀里。
“你… ,还活着,”我对着她的头发喃喃地说。
我感觉到她在我胸前颤抖,紧紧抓住我的衬衫,我的手臂紧紧地搂着她。 空气静悄悄的,除了微风的呼啸声。
小晓正用一根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朝我们这边看。 她吸引了我的目光,给了我一个悲伤的微笑,好像是为没有警告我而道歉。 但我不怕丁莉衣橱里的骷髅, 我盼望着和其余的人见面,狠狠地看着他们的眼睛,和他们紧紧地握手。
当她用悲伤的眼泪和鼻涕弄湿我的衬衫时,我意识到我要做另一件我从未做过的事。 我吸了一口气,想唱歌。 “你… , 耸人听闻的 ”我哌哌地叫着,努力想听出它的旋律。
“耸人听闻。”就是这样,停顿了一下,然后丁莉的举止有些变化。 我意识到她在笑,“哦,哇,”她咯咯地笑着,抬头看着我,她的眼睛里还闪烁着笑容。
“真漂亮, 小罗,真的。 你和僵尸西纳特拉应该录制二重唱,第二卷。 ”
“没有”。 她把我的头发梳回原位, 回头看了看坟墓。 她把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朵还剩下四片花瓣的萎蔫的机场雏菊。 她把它放在墓碑前的赤土上。 “对不起,妈妈,”她轻声说. “我能找到的最好的了.” 她抓住我的手。 “妈妈,这是 小罗,他真的很好,你会喜欢他的。 ”
尽管坟墓是空的,但我还是觉得她妈妈的手一定会从泥土里跳出来抓住我的脚踝。 毕竟,我是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但如果丁莉有任何暗示,我猜想她妈妈可能会原谅我。
这些人,这些美丽的活着的女人,似乎并没有把我和那些不断杀害她们所爱的一切的生物联系起来。 他们允许我是一个例外,我为这份礼物感到谦卑。 我想以某种方式回报他们,赢得他们的原谅。
在我们离开丁夫人的坟墓时,小晓回到了我们中间。 她抚摸丁莉的肩膀,亲吻她的头,“你还好吗?”
丁莉点点头,“没事,和以前一样。”
“你想听好听的吗?”
“太糟糕了”
“我在我家旁边看到一小片野花, 它们在沟里生长”,丁莉笑了。 她擦去眼中最后的几滴泪水,不再多说什么。
我一边走,一边看着墓碑。 尽管新挖的墓地有几十个,但墓地仍然显得很古老。 我在想死亡, 我在想与之相比,生命是多么短暂。 我想知道这个墓地有多深,有多少层棺材层层叠放,地球上的土壤有多少是由我们的腐烂形成的。
然后有些东西打断了我病态的思考, 我感觉到我的胃有点不舒服,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我想象婴儿在子宫里踢的感觉一样。 我在台阶中间停下来,转过身。 一 块平淡无奇的长方形墓碑正从附近的一座小山上看着我。
“等一下,”我对姑娘们说。
“他在干什么?” 我听见小晓低声问,“不是吗?”
我站在坟墓前,盯着石头上的名字。 一 种恶心的眩晕感觉从我的腿上升起,就像一个巨大的坑在我面前打开,用某种黑暗的、无情的力量把我拉向它的边缘。 我的胃又开始痉挛了,我感觉到我的脑干被剧烈的拉扯, 我跌倒了。
“我是李文,这是我活着的最后一天。”当我醒来的时候,感觉真奇怪。 我一生都在与闹钟抗争,不断地敲打着打盹的按钮,不断地自我厌恶,直到羞耻的感觉终于强烈到足以把我拉直。 只有在最晴朗的早晨,在那些难得的充满活力和目标的日子里,在那些明确的生活理由中,我才能轻易地醒来。
丁莉呜咽着低声说着什么,我从她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胳膊上挣扎地坐了起来,然后从床上溜了下来。 她把我的半条毯子裹在身上,靠在墙上。 她会再睡上几个小时,梦见无穷无尽的风景和五彩缤纷的新大陆,既绚丽又令人恐惧。 如果我留下来,她会醒来并向我描述他们。 所有这些疯狂的情节和超现实主义的意象,对她来说是如此生动,而对我来说却毫无意义。
曾经有一段时间,我很珍惜听她说话,当我发现她灵魂中的骚动、苦涩、甜蜜、可爱,但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我俯身向她吻别,但我的嘴唇僵硬了,我退缩着离开了她。 我不能, 我不能, 我会崩溃的。 两年前的今天,我的父亲被压在他正在建造的墙下,我成了孤儿。 我已经想念他七百三十天了,我的母亲更久了,但是明天我不会想念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