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走进墓地

 我们不断地倾注，直到我们成为最大最强壮的人，选出最伟大的将军，找到最多的武器，认为所有这些最大的主意会以某种方式创造幸福， 但任何显而易见的方法都不会奏效。

“对我来说太神奇了，”小晓说，她挤过一位病态孕妇的紧绷的肚子。就是，尽管我们有这么多需求和短缺，人们还是不停地生出孩子。 世界上到处都是他们自己的复制品，因为这就是传统，这就是我们所做的。

丁莉瞥了一眼小晓，张了张嘴，然后闭上。即使我们快要饿死在粪便堆下，也没人敢建议人们把种子藏在坚果里一段时间。

“是的，但是...” ， 丁莉开始说话，她的声音异常胆小。 

“我不知道。 不觉得这很美吗？ 即使我们的世界是一具尸体，我们还在继续生存和成长？ “不管我们有多少人死去，我们都会回来？”。

“为什么人类总是回来？” 

“哦，闭嘴，小晓，你考虑一下别人。” 作为一个厌世者是李文的事，小晓笑了笑。

我说：“这不是为了保持人口的增长，而是为了把我们是谁和我们学到的东西传递给别人，所以事情一直在继续。 所以我们不仅仅是结束。 当然在某种程度上这是自私的，但是我们短暂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个‘后一切时代’，我们不会留下任何其他遗产， 一 切都在褪色。”

 “我听说世界上最后一个国家在一月份崩溃了”。 

“是哪一个？”

“不记得了。” 

“也许是瑞典？”

“所以全球官方是空白的。” 

丁莉叹了口气：“这太令人沮丧了”。

“至少你有一些文化遗产可以保留。 你爸爸是外国人，对吧？”

丁莉疑惑地说：“是的，但那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他不记得他的国家，我从来没有去过那里，现在它已经不存在了。 留给我的只有他们的血统，谁还会再注意它是什么呢？” 她向我的脸挥手。 

“再过一两年，我们都会变成灰色的。”他们继续开玩笑，我就落后了。 我看着他们说话，做手势，听着他们的声音，却听不见他们的话。

 鬼魂呻吟着，回到我潜意识的阴影里。 没有国家，没有文化，没有战争，但仍然没有和平。 那么，我们的核心是什么？ 当其他东西都被剥光的时候，什么东西还在我们的骨头里蠕动？到下午晚些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曾经被称为珠宝街的那条路。 校舍就在我们前面，蹲下来，心满意足，我觉得胃都打结了。

 丁莉在十字路口犹豫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发光的窗户。 她说：“这些是培训设施， 但是你不想看到里面，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我很高兴地跟着她离开那条黑暗的林荫大道，但是当我们经过时，我凝视着那个新鲜的绿色标志， 我相当肯定第一个字是“ 丁”。

“那条街叫什么？” 我指着牌子问。

丁莉笑了： “哦，那是丁莉街，”

“它过去是一块钻石什么的图案，”小晓说，“但她爸爸在修建学校时给它重新命名了。

 我看着丁莉说“这不是很甜蜜吗？”

“是很甜蜜，”丁莉承认。 

她带我们绕着城墙转了一圈，来到一条直接穿过大门的又宽又暗的隧道里。 我意识到，当成千上万的人还能为如此微不足道的事情欢呼时，这些隧道一定就是运动队曾经胜利入场的地方。 由于隧道的另一端是通向活人世界的通道，所以这条通道通向墓地似乎是合适的。

丁莉向守卫们亮出了身份证，他们挥手让我们通过后门。 我们走到一片有几百米长的铁丝网围着的丘陵地带。 黑色的山楂树向斑驳的灰金色天空卷曲，守卫着古典的墓碑，还有雕像。

 我怀疑这些是从一些被遗忘的殡仪馆重新盗用的，因为雕刻的名字和日期被粗糙的白色印刷字覆盖。 墓志铭就像是涂鸦的标签。 

“我们还剩下什么？”，丁莉说。 她向前走了几步，我和小晓站在入口。 

在这里，当门在我们身后关闭时，人类事务的搏动噪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死者坚忍的沉默。 在这里休息的每一具尸体要么是无头的，要么是脑中弹的，要么就是堆在盒子里的被吃掉一半的肉和骨头碎片。 

我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们选择在体育场墙外建造墓地：它不仅占用了比所有室内农田加起来还多的土地，而且也不能鼓舞士气。 这是一个比旧世界那一望无际的阳光和永恒的安魂曲更可怕的提醒。

 这是我们未来的一瞥。 不是作为个人，我们可以接受他的死亡，而是作为一个物种，一个文明，一个世界。

“你确定你今天进到这里吗？” 小晓轻轻地问丁莉。

丁莉看着窗外斑驳的棕色小草， “对，我每天都去，今天是第一天， 今天是星期二”。

我说：“是的，但是，你要我们在这儿等吗？”

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想了一会儿。 然后她摇摇头， “不，一起来吧”。

 她开始往前走，我跟着她。 小晓在我身，走着一段尴尬的距离，脸上带着一种无声的惊讶神情。

 丁莉走沿着一条直线走，跨过墓碑和坟墓，许多仍然柔软和泥泞的。 她的目光集中在一个高高的尖顶上，顶上有一个大理石天使。 我们停在它前面，丁莉和我肩并肩，小晓还在后面徘徊。 

我竭力想读墓碑上的名字，但它并没有显露出来。 即使最初的几个字仍然是遥不可及。

 “我妈妈，”丁莉说。

 凉爽的晚风把她的头发吹进她的眼睛，但她没有把它拂开，“她在我十二岁时就离开了”。

小晓在我们身后悄悄移动，然后走远了，假装浏览墓志铭。

“她疯了，我猜”丁莉说，“有一天晚上，她独自跑到城里去，就这样。 人们发现了她的几块碎片， 坟墓里什么也没有。” 她的声音很随意。 我想起了她在机场试图模仿死人，反应过度，面具薄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