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乌鸦

鸟儿跳起来，转过头来看。 那辆破车蹲在他们下面，一半埋在倒下的玉米秸秆里。 那辆车那皱巴巴的金属外壳看起来就像被扔在一堆石头上的布，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给它带来金属的光泽。 那辆车在残废的车轮上弯腰驼背，孤零零的。 他们是饥饿的乌鸦。 他们知道，“他们用一双古老的黑眼睛看着车门被慢慢推开。 它的铰链发出像猪一样的尖叫，但门终于打开了，“又是一片期待的寂静。 过了将近十分钟，车里才有动静。 乌鸦抖动着它们的羽毛，尽量不去想它们空空的肚子。

一 只乌鸦张开它的嘴，好象要大叫一声，但是它又闭上了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它浑身是血，从车里伸出来，用颤抖的手指钩住车架。 手指在光滑的金属上滑了一下，但最后还是碰到了门上方阴沟的凹陷处。 那只手蜷曲着，绷得紧紧的，竭力想要坚强。 肌腱绷紧地站立在手背上，手腕上的前臂肌肉用力膨胀，血淋淋的手试图将身体拖出汽车。

 这是物理学中的一个问题，它应该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手臂永远不可能收集到足够的力量把身体从座位上拉起来，静脉里没有足够的血液或生命把力量带到肌肉上。 即使是肾上腺素也不足以让这一工程成就成为现实。

 但在乌鸦的注视下，拓尼慢慢地、小心翼翼地、痛苦地从车里爬了出来，“离他最近的那只乌鸦轻轻地嘎嘎叫着，仿佛在讽刺地为演出喝彩。 其他的乌鸦看起来更加恼怒。 “有时候，当肚子空着的时候，死亡的速度太慢，最慢”，“拓尼花了整整五分钟才恢复到正常的直立姿势，但随后，他又陷进了汽车和敞开的车门形成的 V字形。 他的双腿拒绝参加这次疯狂的冒险，只是弯了一下，但是他的双臂张开了，在门口的顶端挂着一个流血的十字架。

 他咳嗽了一次，咳得很厉害，然后又咳得很轻。 他那破鼻子又肿又紫。 血滴在他的嘴唇上，滴在他的胸膛上，但每滴血都与他从胸骨到胯部的巨大污渍擦肩而过。 他肠子里的两个弹孔缓缓地漏了出来，由于简单地缺乏静水压力，水流减少了。 他的血是白的，所有人都说他已经死了，但即使他的身体快要死了，它仍然徘徊在死亡和生命的边缘，靠一根线支撑着。 那根线就是缝在拓尼灵魂里的仇恨费洛丝。 他默默无语地说了这句话，但这句话有一种诅咒的力量，在愤怒的肺部尖叫着。 只要说出这个名字，就会把力量注入他垂死的肌肉。

 这是一种冷酷而坚定的力量。 这使他的双腿承担起被遗弃的支持他的责任，他慢吞吞地推开门站了起来。 或多或少 他必须抓住屋顶的边缘，以免脸朝前掉进泥土里。 他知道，他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如果他倒下，他就会死。 如果他能站起来，他就能找到鲁格。 如果他能找到他，那么他就能杀了这个狗娘养的恶棍”，“这就是他的计划，他在混乱的头脑中回顾了它。 这似乎是一个好计划，似乎是他唯一需要的计划。 简单，直接，非常令人满意。

 找到鲁格，切掉他的黑心。 也许可以像西西里人那样，用他的方式在这个人身上跑上跑下：先在每只脚上放一个，然后在每只脚踝上放一个，然后穿过膝盖，然后继续向上跑。 他把枪打干，重新装弹，确保不会击中任何动脉，让鲁格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鲁格乞求和哭喊的声音穿过大脑。 不…也许拓尼根本不会杀了他。 也许他会坐在那里看着鲁格流血，也许会进行一场比赛，就他们两个，看看谁先死。 在那一刻，尽管他失去了血的海洋，拓尼相信他可以超过鲁格。 即使他一秒钟后就死了，也没有关系。 那很好。

 他一直追着鲁格，一直追到了地狱。 他需要一些东西来当绷带，一些东西来保存他体内最后的几滴血，直到他找到鲁格。 也许箱子里有条毛巾什么的。 即使是油腻的也可以，拓尼不太在意感染。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但还得多活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他的脚笨拙地被汽车猛烈冲入场地时溅起的泥块绊倒了，但他没有跌倒。 有一两次他摇摇晃晃，但两次他的手都设法找到了车上的东西，把他拉回平衡。”“后备箱是开着的，当拓尼最后沿着车的一侧向里看时，他看到大包的可乐和现金不见了。 那么，他有什么期望呢？ 他们当然会离开。

 这就是鲁格射杀他的原因：为了得到他的伤口。 博伊德一定也参与了这件事，”拓尼咬紧牙关，眼里含着泪水。 博伊德本应该是他的朋友，但他却没有做任何的阻止鲁格。 “嗯，拓尼痛苦地想，我们也得解决他的问题了。 是的，先生，解决博伊德的问题。 就和鲁格一样。 向他们两个开枪。 或者玩司巴达，给他们刀子，用枪指着他们，让他们战斗到底。 战斗到死。 那才是真正的撒尿。 他妈的司巴达。 “大拇指朝下，伙计们，大拇指朝下，”他靠在树干的边缘，往里看。

 从千斤顶把手的金属边上，从一罐五味费洛罐、一支猎枪的枪管和一张二十元钞票的边上，隐隐约约地射出一道亮光。 钞票的边沿从布面下伸出，通常盖在备用的布面上。 拓尼把手伸进去，把盖子扯开。 他咧嘴一笑，鲁格漏掉了几个。“八袋二十来克的毒品躺在一起。 每一包都用纸包好，由数过的人签名。 每一包都沾满了鲜血，但都是好钱。 嗯，嗯…这是什么？ 拓尼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他把他那没有血的皮肤拉到他的黄牙上。 布满灰尘的钞票周围是厚厚的白色粉末。 有很多，可能有一磅之多。 其中一个玻璃袋子一定是破裂了，一个美丽的白雪落在了汽车的后备箱里，拓尼把手伸进后备箱里，拿出一袋二十来克的毒品，惊奇地看着它。 如果他当时能看见自己的眼睛，他们就会吓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