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反击
深夜,京郊别院内。
林润在婢女的侍奉下喝了药,正斜靠在软榻上。
万籁俱寂。
林润突然闻到一丝奇异的花香。只见她眉头一紧,立马用身侧的软缎手绢捂住了口鼻,拔下发间特制的素钗紧握在手,然手依旧止不住微微发抖。
只见一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润房中。
四目相对。
“来……”
林润话未完全出口,黑衣人倏的一下来到她身侧,点了她的哑穴,林润脸色苍白,长袖下手里的素钗紧了又紧。而黑衣人并无进一步动作,反而退开了些。
“小小姐,别怕。属下并无恶意。”
黑衣人退开几小步后说道。
林润闻言,苍白的脸色有了一丝好转。冲着黑衣人点了点头。
黑衣人拱手行礼道,“得罪了,小小姐。”说完便解开了林润的哑穴。
林润轻轻地清了清嗓子,说道,“你是何人?”
“禀小小姐,属下风林,是奉您母亲冯氏淑莲之命前来。”
“母亲?母亲可安好?”
“小小姐放心,小姐一切安好。”
“那就好。你说你叫风林,你曾是外祖父身边的人?”
风林闻言,眼神闪过一丝赞叹。
“小小姐睿智。属下确实曾追随于大将军身侧。”
“母亲叫你来有何事?可是关于我?我的事情,府内那位什么时候告知我母亲?是我离宫那日吗?”
“是。小姐确实是您离宫当日就得知了消息。小姐已知您身中蛊毒之事,已吩咐去寻蒙山先生,小小姐莫怕。小姐担心有人对您不利,特命属下给你送此物过来。”
说完便从身上掏出一天青色瓷瓶。
林润看着拿瓷瓶,神色大变,立马起身接过瓷瓶。只见林润轻轻转动瓶身,在瓷瓶底部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工工整整的润字。林润忽的鼻头一酸,眼泪落了下来,往事浮于眼前。
当年冯氏功高盖主,朝堂内外盛传冯氏之威。恰逢魏皇后之女博陵公主余衾对林熙青眼有加,而彼时林熙早已娶了冯氏女,即冯氏淑莲。帝后不允,嫡公主哭闹不休,绝食抗议。而冯淑莲嫁与林熙,多年未有所出。冯家为避嫌表忠心,自表上书,请求嫡公主下嫁,冯氏愿自请为平妻。上表两次,帝后均不允。第三次,冯氏淑莲亲自上表,言辞恳切,读来令人潸然泪下。帝后颇为感动,终允。帝同时下诏,嫡公主余衾下嫁林熙,与冯氏并立,无长幼尊卑之分。
长公主与林熙定亲第二日,冯氏淑莲晕倒,太医诊脉,已有身孕月余。帝后得知消息,盛赞冯氏淑莲实为大福之人。林润出生时朝阳似火,帝后下诏,封其为昭阳县主,食邑五百户。
幼时的林润可谓是享受着万千宠爱长大的。外祖家只得此女娃,护在手心怕摔了,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七岁之前,林润几乎是长在了大将军府,满府乱跑。有一日,她蹬蹬蹬地跑进外祖父书房内,恰巧看见外祖父将此天青色瓷瓶放入锦盒内。林润甜甜地叫了声外祖父后,见瓷瓶甚是好看,伸手就要去拿。怎知外祖父非但不阻拦反而抱着小林润拿瓷瓶,拿出新得的锟铻刀,手把手教她刻上了润字。外祖父还告诉她,此为保命之药,切不可告知任何人,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林润虽小,却一直记得外祖父神色复杂的对自己说希望瓷瓶永远没有开启之日。
见小小姐落泪,风林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小小姐?”
沉浸在往事中的林润,终回过了神。觉察到自身的失态,林润微微侧转身,擦掉了眼泪,整理好自己,转过来问道,
“外祖父是何时将你指派到我母亲身边的?你们一共多少人?现余几人?”
风林拱手道,“回小小姐,小姐嫁与林家第二年,大将军指派了属下等六人隐于小姐身侧,护小姐周全。六人皆在。”
闻言,林润诧异。
“第二年?”思忖一会儿,接着道,“所以那时起冯家已然危机四伏,就连母亲那儿也是?”
风林再次亮起充满赞赏的眼神,脑中不禁浮现冯淑莲的话语。“阿润虽尚有些冲动,但却为人聪慧。若林叔你此去能被她发现,她问的你都如实回答。风雨欲来,我......不知还能护她多久,也该让她知道一些了。”
“然。彼时已危机四伏。大将军不得已才令我等隐伏于小姐身侧。”
“我母亲如何称呼的你?是否为林叔?”
“小小姐果如小姐所言,聪慧异常。小姐抬爱,唤属下一声林叔。”
林润闻言点点头,道,“那我便称你一声林爷。此物你可知为何物?”林润举起手中的瓷瓶。
风林点点头。
“属下知。保命之药,乃蒙山先生亲手所制。还请小小姐尽快服下,以免那藏身暗处之人催动您体内的蛊毒。”
“我知。你可知这是外祖父留给母亲的保命之物?我若服下,母亲......”
似是知晓自己女儿的脾性,冯淑莲特意写了封信交到风林手中,“若是阿润不信你,或不肯服药,你再将此信拿出交予她。”
“小小姐,小姐托我给您带了封信。”
林润接过信,展开。
“吾儿润,母甚好,勿忧。吾已悉知汝病,已命人快马加鞭寻蒙山先生。儿安心养病。风林,乃汝外祖父旧人,可信,有何难处均可寻他。瓷瓶乃汝外祖父所赠,可缓汝之症。务必服下,以安吾心。汝乃吾唯一骨血,若汝不测,母将疯魔。务必服下,切记。”
看着泪流满面的林润,风林也双眼一红。
“小小姐,还请务必服下。”
林润擦了擦脸,点头,开了瓷瓶服下。
半晌,林润平复了心情。
“林爷,我身边尚需一名会武懂药理之人,能充作婢女最好。你可能帮我寻来?”
风林急速思索了片刻,道,“倒是有这一人,属下去寻来,还请小小姐稍等几日。”
林润点头,“可。那便劳烦林叔了。日后我要如何寻你?”
“小小姐可会笛?”
“跟母亲学过。”
“可以笛为音。属下安排了人护您周全,有什么事情,您只需告诉他,属下定会最快速度赶来。等风瑾寻了蒙山先生回来,便可任小小姐差遣。”
“风瑾?可是林爷之子?”
“正是犬子。”
“我记下了。”
两人再谈了一番,风林便行礼悄然离去。
白日,安昌殿西殿。
“混账!你可知自己在干什么?”
魏太皇太后一掌拍在桌案上,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眼前之人。
“母后息怒。儿臣真的没有。这都是那厮自作主张干的,与儿臣无关呐。母后明鉴。”
魏太皇太后发火之人正是当朝大长公主余衾。只见她跪伏于地说道。
“与你无关?好好好......哀家倒是不知你如今本事竟是如此之大了,此等事竟也可推脱于一个家仆身上。既如你所说,与你无关。那你倒说说身为当朝大长公主,林氏宗妇,当家主母竟御下不严,该当何罪?”
“母后明鉴,儿臣御下不严,请母后责罚。”
闻言,魏太皇太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哀家将你千娇百宠的养大,如今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却不曾想你竟如此这般......”说着便退坐在椅子上,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母后息怒,都是儿臣的错,惹得母后生气。还请母后莫气坏了身子。”
“这会子你倒是认错了,那你且说说错在何处。莫在哀家面前说,是府内管家背着你去放的印子钱,强占土地。你这话也就哄哄他人,你什么样,哀家岂能不知。如无你的首肯,你那管家,纵使借他千个胆子,他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你若再敢以此话哄骗与哀家,从今以后哀家这安昌殿你也不必再来。”
听闻此言,大长公主终于闪过了一丝慌乱。她深知自家母后说一不二的个性,然母后却是她横着走的底气。若是没了母后这依仗,自己以后必是无法如此舒心。
“母后恕罪,儿再不敢了。儿臣受那起子小人蒙骗,猪油蒙了心。那阵子,那齐安与儿臣说,民间多有人放印子钱,说府内开销大,也可悄悄放些印子钱。儿臣起初是不允的。齐安说把息降低,这样百姓也会从中得了便宜。儿臣细细一想倒是于民有利的事情,这才允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