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小杜之死
韩生已经开始在脑海里回顾这平平无奇的一生了，这么一想就发现自己活了快二十年竟然没有一件事情是值得骄傲的，唯一值得一提的竟然是当过梦境收藏馆的馆长。
“妈，你来接我了吗？”
恍惚中，韩生好像看到母亲正在向他招手，也好，到了另个世界，就能见到妈妈了……
笃笃笃笃！
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周客和彭雪翎一前一后上来，夹在他们中间的是努力掩饰着自己一脸不情愿表情的小杜。
“等一下！”小杜好像感觉到什么，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往前上走一步。
走在前面的周客立刻回头，一把拉住小杜的胳膊，二话不说就把他往上拽。
韩生那已经融化成一摊液体在地上缓慢蒸发的灵魂忽然像是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原始的召唤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小杜的脚边流去。
这一幕被周客瞧见了，他一使劲，把小杜拉上了最后几级台阶。
周客并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韩生的灵魂，他只是隐约在地上那一摊类似于流动的银色液体中看到了韩生的脸，虽然只有五官，但足以证明这不该是现实中本应存在的东西。
在银色的液体触及小杜身体的一刹那，它流动的速度忽然骤升，瞬间就溢满了全身。
小杜发出一声惨叫，周客眼睁睁的看到一个完整的、半透明的灵魂从七窍中溢出，那场面堪比动漫特效，周客直接看傻了眼。
“哦买嘎！他是不是脱臼了！”
彭雪翎只看到小杜被周客大力拉上了台阶，之后就听到他惨叫一声，除此以外她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现象。
灵魂回归本体之后的韩生还没从即将融化掉的恐惧和无助中恢复过来，他的身体一下子没有操控，软绵绵地往下滑，周客早就预料到这点，已经习惯性的架着他走了。
二楼的格局和一楼差不多，走廊里也是有椅子的，周客正要往那里走，旁边已经灵魂出窍的小杜不甘心地冲向韩生。
半透明的灵体穿过了韩生的肉体，韩生的灵魂并没有被排挤出体。小杜不甘心，回头，再来！再次穿体而出，再来！
周客把韩生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彭雪翎也上来帮忙扶住韩生，她不知道周客为什么刚刚那么着急上来找韩生，现在却又不动了。
“别白费力气了，五分钟之内你是绝对没办法再和他灵魂互换的。”周客的语气比他平时说话还要冷冰冰。
小杜已经快疯了，他根本听不进周客的话，这是他不知是第几次冲向韩生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在消失，但是他不想放弃。
周客转过头不再看他，和彭雪翎一起把韩生放在了椅子上，这时候他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均匀，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Sherly，你刚刚没看到其他什么东西么？比如地上的银色液体。”
“啊？没看到啊。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对谁讲话啊？韩生已经回来了吗？那小杜怎么样了？”
面对彭雪翎的一连串问题，周客一时间还真来不及回答，他知道彭雪翎看不到小杜的灵魂，自然也听不到他讲话，可是有些事情一定要弄懂，多了解梦境收藏馆一分，他们摆脱它回归正常生活的可能性就多一分。
“等一下我再回答你，我先问小杜一些问题，时间不多了。”
说罢，周客转了转身体，面对着韩生面前的一片空气蹲了下来：“小杜，我知道你不想死，但是我兄弟也不想死，而且比起你来讲，这具身体本来就该属于他。”
小杜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力气再移动了，他开始融化，下半身渐渐堆叠，透明度逐渐降低，好像一缕青烟逐渐沉淀，颜色越变越深，最终成了银色的一滩。
他双手捂着脸，不愿意看到自己融化的场面，但是半透明的手指根本挡不住外界的光。
呜呜的哭声从手掌中传来，周客静静地蹲在他面前，视线随着他高度的降低缓缓下移，他知道小杜应该很快就会说出他的遭遇了。
“为什么总是我，为什么！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倒霉的事情总是发生在我身上！”
小杜想要拉扯他凌乱的短发，手指不出意外地穿过头发，他什么也没有抓到。
“在学校他们欺负我、不给他们抄作业就打我也就罢了！只有秦老师关心我对我好，但是他为什么也骗我！我以为他是个好老师，但是到最后我才知道他只是想要我的肾给他的女儿续命！”
小杜的眼睛快要哭干了，他的泪水落在地上，银色的液体好像反开始反光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骗我，他们都欺负我……连你们也不想让我活！”
周客默默的听着，彭雪翎也屏气凝神，但是什么也没听到，韩生还“睡着”，走廊里安静得可怕。
手术室里的抢救也停止了，医生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还是没能救活患者。主刀医生摇摇头，叹了口气，围着病床的医生纷纷低头默哀。
小杜的头颅是最后一个融化成银水的部分，周客别过头不忍直视。
小杜就这样死了，不仅仅是身体，还有灵魂。
过了一会儿，韩生悠悠转醒，他一睁眼就看到蹲在自己面前背对着自己的周客，以及站在一旁盯着墙与地面交界处的彭雪翎。
“这是在哪里啊？老周，彭雪翎，你们在干吗？我是不是又活过来了？”
周客叹了口气，彭雪翎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活泼的接话。
“他死了？”韩生心中大概也有了猜测。
“嗯。他是个可怜人，但是也不完全可怜。”周客慢慢起身，他的腿有些麻。
“我能问问，他刚刚和你说了什么吗？我一句也听不到。”彭雪翎适时接话。
“他应该是个中学生，平时经常受到校园暴力，有个老师对他很好……”讲到这里，周客欲言又止。
“然后呢？”韩生问。
“之后他发现这个老师对他好是因为他的肾和自己女儿是匹配的，他需要的只是他的肾而已。”
“天呐，”彭雪翎听后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是被老师骗走去割了肾吗！他就是因为这个才被救护车拉进医院的吗？那个老师现在在哪里啊！”
“等等！你先别说这个！用他的肾给别人续命……用他的身体给别人续命！这，这和他梦里不是一样吗！我靠，我在他梦里死了，我现在是还活着吗！梦境是预言？”
“别慌，应该不是预言。你能在医院遇到受伤前来救治的小杜，这算是合理的，但是在凌迟那个梦里，你是作为那个犯案官员的替身，现实中哪里会有这样的机会？”
周客的理性分析让韩生觉得安心了不少，毕竟要是在现实里这么折腾，他迟早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然后崩溃自杀。
彭雪翎全程几乎都是以旁观者的身份参与整个事件，她很快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既然不是预言，那为什么会这么巧呢？他在现实中也是被自己的老师诓骗被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