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鞑靼
“不管是不是好头，最终看得还是陛下想不想开。”
赵清珵与赵沐霖对视一眼，眼底却有了其他思索。
他站在高阁之上，望着站在大殿前的臣子，只觉得所有人都卑微如蝼蚁。
“从前母亲也担心过削藩，但父亲安慰她，说分封制乃北周国策，北周皇室近万人，虽然已经成了北周的累赘，然尾大不掉，轻易削藩只会引起动荡，内阁想要削藩只是因为他们是朝臣，但陛下与太子身为赵氏子弟，甚至削藩的影响会有多大。”
赵清珵语气沉稳，“只要北周在一日，这个藩就削不了。”
听到这话，赵沐霖倒是笑了出来。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赵清珵，“小润鹤，倘若有朝一日，大厦将倾，你我又该如何呢？”
“大厦将倾有大厦将倾的活法，上对得起君父，下无愧于百姓，来日百年能够坦坦荡荡地去与先祖相见，难道还不够吗？”赵清珵耸了耸肩，“宁乐侯，今日宫宴，鞑靼人封为北周座上宾，您难道当真喝得下去这口酒吗？”
沉默片刻后。
赵沐霖收起了笑容，轻声道：“我他娘的，当真是想把酒杯往鞑靼人脸上招呼啊！”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
按照如今北周的国力，一旦和鞑靼开战，西北的吐蕃首先就蠢蠢欲动。
辽东密西两大军事重镇同时动起来，对于北周而言，简直元气大伤。
鞑靼进都，有像赵沐霖这样不痛快的人，便也有卑躬屈膝之辈。
大殿中，以礼部为首的一众文官正在与鞑靼使臣寒暄。
这些年来因为与鞑靼邦交，礼部专门派了一批人前往鞑靼学习草原话。
只见鞑靼人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态度，礼部官员的态度恭敬，鞑靼人本就身形高大，再加上周遭官员刻意躬身，更显得气魄威严。
赵清珵与赵沐霖一同踏进殿内，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人群之中的鞑靼人。
赵沐霖的封地西北，与密西本就是邻居，密西对吐蕃，那可是只要来犯就往死里打，西北那边的民风彪悍，有大半都是因为密西军在沙场上打出来的，因而赵沐霖最看不惯望都官员对鞑靼人卑躬屈膝的模样。
他冷嘲热讽地说了一声：“出息。”
赵清珵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没有做声。
“辽东当年也是盘踞在北境线上的长龙，这些年倒是越来越窝囊了，鞑靼当真是被惯得越来越嚣张了。”赵沐霖落座，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闷声喝下，满是抑郁不得志。
赵氏崇尚文弱风流，偏偏赵沐霖不喜欢。
他虽说一心向往麟都跑，与赵清珵交好也是为了卖他一个面子，好让他放弃麟都那个地方。
但赵沐霖骨子里向往的还是十步杀一人的痛快与肆意。
他们北周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如今倒好，尽学一些风流之气，读一些孔孟之道，是把血性也读没了，马上的英姿勇猛也读没了。
真他娘的窝囊。
赵沐霖死死瞪着鞑靼人落座的方位，恶狠狠地喝了好大一口酒。
“陛下皇后到——”
说话的功夫，殿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喊声。
只见章平帝穿着明黄色的朝服，头戴十二硫玉冠，步履稳重地迈进了殿内。
“微臣拜见陛下，皇后娘娘，恭贺陛下娘娘万福金安！”
众人纷纷下跪。
满殿环佩叮咚。
章平帝与皇后走到最高处，居高临下地望着朝臣百官，随后章平帝挥了挥手，沉声道：“众爱卿平身。”
这一刻，无论章平帝是否是年迈的、病重的帝王，但在着龙袍、戴十二硫玉冠的时候，依旧能够给人无上的威仪，眉眼间的病气都被明黄色的龙袍掩去了。
只剩下不可直视的威压，倾压而来。
赵清珵随着人流跪在殿中，望着站在高台之上面容肃静的章平帝，怎么也想不起来此前这位帝王竟然会是那样一副老迈龙钟死气沉沉的模样。
或许这就是权利所带来的力量。
无论是年轻还是年迈，只要站在那个位置之上，就是能够俯瞰众生，就是能让众生都匍匐在脚下。
这滋味，合该让人沉迷。
“鞑靼使臣何在？”
章平帝落座，于人群中搜寻鞑靼时辰。
身着藏青色衣袍的中年男人左手置于前胸，微微弓着身子，朝章平帝行了个礼。
站在章平帝身侧的谢春芳尖着嗓子道：“拜见陛下，应行帝王之礼。”
身形高大的鞑靼使臣不悦地看向谢春芳，他戴着帽子，垂下来的珠链随着他的举动而来回晃动，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茂密的胡子之上是深邃的眼睛，只见他操着一口不熟练的汉化，“回陛下话，我向您行的是我们草原的礼仪。”
在中原，就该行中原的礼数。
但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声不行。
赵清珵捏着酒杯，垂着头，安静地听着鞑靼使臣与礼部的官员进行对话。
“葛大人，方才您还说我们远道而来，中原的待客之道是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您让我们一切自便，尽兴便是，可如今你们中原的太监却要我们下跪，难道这就是你们中原的待客之道吗？”
葛岗是礼部侍郎，此次鞑靼使臣来访，也是他一手接待。
他早就听说了鞑靼人野蛮无礼，因而从一开始，他就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处处顺着鞑靼人，免得徒生事端。
眼下鞑靼人站在大殿中发难，还直接将他点了出来，葛岗急得脑门都开始冒汗了。
那鞑靼人见葛岗神情纠结着急，更加得意了。
他昂着头颅，环视了一圈大殿，朗声道：“中原的皇帝，我此次来中原，是来迎接我们鞑靼的王妃，不知道王妃何在啊？能否让她出来见见我们？这样我们也好和大君交差。”
此话一出，纵然是一向主张息事宁人的葛岗都坐不住了。
他起身，扬声道：“柴达大人，我们中原的公主身份高贵，怎能说见就见！”
站在大殿之中的柴达听后，放声大笑，语气中尽是轻蔑，“哈哈哈！再高贵的公主，还不是要做我们草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