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阴沟翻船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黄金荣急忙返回内及,发现保险箱被打开,!面的道契、债券、钻成都不见了。更令他魂飞魄散的是环只大皮包也不其而飞。那里面装有数不清的文件,如果把包里的丈件奋开出来,昨担他黄金荣身败名裂,进整个上海在教年内也不得安宁。
话说杜月笙、张喃林在何公馆硫通何丰林之后,回到法租界,张啸林直去镖女人,杜月笙州立即赶到金福里,把顾嘉棠、江肇铭等手下骨于叫来,低声吩咐道:“今晚上何丰林答应把黄老板送问共舞台,烦请各位立即分头行动,办一桩大事情——”
顾、江等千将仲长胖子齐声问话:“什么大事情?”
杜月笙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一下。说:“现在才十二点,你们马上去发布消息,说今晚九点钟左右,共舞台门口有好戏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有人表示不明白,杜月笙道:“你们先下去办事,到时候自然会明白。快下去吧!”
众人只好下去照办。
果然,从傍晚开始,共舞台门口就开始聚集着人,三教九流的人物连同数以千计的市民们越聚越多,把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大家来到这里,并没有发现什么热闹,正疑惑间,杜月笙又不失时机地派人散播何丰林将押来黄金荣的消息。所有的人平时只见过黄金荣前呼后拥、趾高气扬的样子,现在要看他的下马威,兴趣立即高涨。
到了八点钟,仍不见动静,杜月笙担心有异,马上派马世奇去龙华何公馆打听。
一会,马世奇气嘴吁吁地回来报告:“月笙哥,黄老板本来早就该放回来了,是卢筱嘉阻了。”
杜月笙吃了一惊,如果黄金荣今晚不能回来,他的计划就会落空,而明天,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看热闹,急道:“这、这如何是好?”
马世奇咄过气来。又道:“不过,何丰林后来又抬出卢永样来,说放黄老板是卢大帅特许的,卢筱嘉才不再说话。现在,车子可能就要来了。”
杜月笙松了口气,也就在这时,一辆大汽车开着大灯从南而来,走近后,人们也看清楚了,车上站立着十儿条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趾高气扬。
车子减缓了速度,在人群的夹拥下开到了共舞台门口。停稳后,黄金荣被两条大汉押着下车,他穿的仍是被捉时的那套衣服,此时已变得又臭又脏。数千名三教九流、十分熟悉黄金荣的市民,在他们的印象里,黄金荣以前出场,都是昂首阔步,目无余子,眼睛像是长在额头上;现在却是鸯拉着脑袋,目光呆滞,脚步浮浮,尚未走几步,象白汉从驾驶室里伸出头来对他喝道:“以后见到卢公子你最好避开走!”
但黄金荣已经麻木,他一声不吭,只觉眼前发黑,脑子一片空白,当押他的何公馆车开走了他仍不知道,呆呆地站着,双腿打颤,以前不可一世的威风荡然无存;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年。
直到何公馆的汽车开走后,杜月笙才急步走上来,拉着黄金荣的手动情地说:“黄老板,你、你受委屈了,我们回去吧!”转头向拥过来围观的人群大声喝叫,“让开!让开!”
人们让出一条路,顾嘉棠、江肇铭等手下也在动手把介群攀无这是杜月笙事前吩咐好的。他要顾嘉棠等人暗暗把消息散布出去,让喜欢凑热闹的上海市民来围看,这样,一可以让黄金荣在大众面前大跌威信,二可以让黄金荣感激自己亲自来“护驾”。
杜月笙将黄金荣扶上车,因人多,司机不停地掀喇叭,很缓慢地向西开去。这时,杜月笙才注意看黄金荣,这个以前不可一世的肥胖子,已瘦了几圈,一身脏衣服矣气熏天,神情痿靡,目光呆滞。
这一次,他的面子算丢到家了。那天,不知有多少人亲眼看见他被何丰林的手下用枪指着,提着衣领走出共舞台,像条狗一样;现在,又有更多的人看见他被何公馆的打手押下汽车。往日的多少威势,刹时间付诸东流,露出了原形来。
车子到了同孚里,杜月笙安慰道:“黄老板,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别去想。我们—到家了。”
车停稳后,黄金荣才轻轻地干咳一声,睁开眼见了杜月笙,说出了第,句话:“月笙啊,这几天,我像过了一生……”
“就当是一场恶梦吧。”杜月笙兰扶着他,大门口,林桂生也迎了过来,喻着泪水说:“金荣,为一个女人弄成这样子,你又何苦,今后可要收心啊!”
黄金荣与林桂生见面,本来期待她能说几个安慰体贴的话,没想到开口就揭短,心中已有几分不悦。
林桂生似乎也察着出了,拉着他的手:“金荣,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身,忠言逆耳便于行,这种时候也只有我做妻子的真心爱护你,才说出这样的话来。”
黄金荣此刻并不理会,他感到最迫切的是先痛痛快快地洗一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再吃一顿好酒饭,然后静心养几天。
把黄金荣送到黄公馆大厅,杜月笙说:“黄老板好心静养,这里有师娘照看,我们都很放心,月笙告退。”
林桂生还有很多规劝丈夫的话,也不挽留。杜月笙走出黄公馆,径回金福里,走到门口,马世奇拦住他察告道:“月笙哥,露老板来过几次电话,今晚上要你一定去一趟。”未了又补充道,“她说,她还在那家旅店包房等你。”
“知道了。”杜月笙答应着,回到公司办公室,换了一套衣服,领上几个贴身亲随乘坐黄包车就往黄金荣“金屋藏娇”的地方走。
在那间旅店的包房里,露兰春一眼见了他,就迎上来:“月笙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好苦!”
杜月笙待亲随把门关上,才说道:“阿兰,黄金荣已经出来了,你不怕他来找你?”
“找我?”露兰春冷笑道,“他那副样子敢来见我?你们男人在女人面前谁不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这两天他是不会找我的,有林桂生那个黄脸婆守在他身边。”
“这个不一定。”杜月笙说,“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希望他爱的女人在身边。不过,今晚大可放心,林桂生确实不会放他,至于明天,你可得当心。对了,那么急找我干吗?”
露兰春神情严肃起来:“月笙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了,不知你对我的下一步准备做何种安排。”
“你自己的打算呢?”
“我想嫁给你!”露兰春动情地抓住他的双手。
杜月笙也目光炯炯地盯着露兰春,两片嘴唇蠕动着,半晌才说道:“阿兰,我内心也巴不得和你做长久夫妻,可事实上……”
“事实上怎么了?”露兰春急切地摇着他的手。
在对方逼问下,杜月笙把头偏向一边:“事实上我们不可能在一起……”
“你、你说什么?”露兰春极震惊地说,“想不到,你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呜——”
“阿兰,别这样,你听我解释。我喜欢你是真心的,如果我们中间不夹着一个黄金荣,我一定会娶你。你恨黄金荣,要想甩他,我才用此计谋。如果这个时候我和你的关系公开,我们岂不成了一对背叛师父的奸夫淫妇,遭世人唾骂?”
露兰春很快也明白他们不能成为夫妻,不再哭了,望着杜月笙:“月笙哥,你现在又不能娶我,你说,黄金荣会放我一条生路吗?”
杜月笙仰起头叹道:“我也是男人,因此也最理解黄金荣,如今你在他心目中已成了金枝玉叶,他不会放你的。”
“那……我该怎么办?”
杜月笙思索片刻道:“万一他不肯放你,你就坚持要名份,那时,林桂生自然会向他施加压力。我了解林桂生,她宁肯离婚,也不会与另一个女人分享丈夫。”
“如果麻皮非要一意孤行呢?”
“他如果真要这般色迷心窍,到时候我再教你一招!”杜月笙说着,将露兰春楼在怀里,两人一番温存。
云雨过后,露兰春突然仰起脸问道:“月笙哥,你又不能娶我,我自然也不可能做你一辈子暗路妻子,如果我去找别人,你有没有意见?”
“你已经有了?”
露兰春摇头:“我爱的是你,当然还没有,不过,确实有一个不错的男人在追我。”
杜月笙心中虽难免有醋意,但还是大度地说:“如果有人真心爱你,我不会有意见。因为我真心爱你,当然希望你幸福。否则,这种爱就是假的。阿兰,能不能告诉我,他是谁?”
露兰春狡黠地说:“暂时保密,到时候定会让你知道。”
杜月笙咽了咽口水,不再追问。
露兰春眨着一对美丽的大眼晴,流露出几份伤心的样子说:“我真担心麻皮这次栽了之后,仍不死心地缠我。月笙哥,你答应过我的,到时一定要帮我。”
杜月笙认真地点点头。
再说黄金荣回到黄公馆后,像突然老了十几岁一样,面对妻子的劝告、唠叨,他很烦,不愿多听。
林桂生见他不愿听,心中哀叹,待他洗澡更衣毕,小翠呈上酒菜,她在一旁陪伴说:“金荣,你这次得以出来,幸亏月笙和张啸林全力相救,要不,不知道博肇劲寸候才能出来。”
黄金荣品尝着美味佳肴,点头道:“我知道了,待我养足精神再感谢他们。还有,你有什么话也先存着,过几天再和我唠叨吧。”
林桂生转弯抹角最终的目的还是为了规劝,见丈夫已经识穿了自己,干脆明着说:“这次若不是月笙和啸林,说不定你死在里头也不一定。吃了这么多苦,你应该认真反思,是谁让你吃苦?如果没有那个唱戏的淫妇,你堂堂一个大亨,在上海滩一跺脚地动的人,怎会落到当众出羞的下场。你现在想想,如果再出去,还有没有从前的威风?这都是女人害你的呀!”
黄金荣酒醉饭饱后,一想起露兰春就全身酥软,对土牢中的受苦忘得一干二净。次日,他再也抑制不住了,借口去外面疗养,瞒过林桂生,和露兰春整日泡在一起。
有美女在身边,黄金荣的心身格外欢畅,精神也恢复得很快。一个念头在心中闪出。
到了第十天,黄金荣感到憋得快要爆炸了,最后下定决心,令程闻把杜月笙和张啸林叫到黄公馆。
杜、张二人不知何事,匆匆赶至,黄金荣望着他们说:“前一段你们为了救我,出了不少力。我无以为报。前些时候我在华格桌路造了两幢房子,都是三间两进,前一进是中式二层石库门楼房,后一进是西式三间三层楼洋房。”转对程闻,“程管家,你把西边216号楼的钥匙给月笙,东边的212号给啸林。”
杜月笙正要客气,张啸林抢先道:“黄老板真是太客气,我和月笙谢谢您老的厚意!”
黄金荣摆着手道:“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有这么多住房,足够了,权当是我特地为你们造的。月笙,我有点私事和你商量,你别急着走。”
张啸林一阵尴尬,只好早早退下。
张啸林走后,黄金荣把杜月笙叫到后山的内室,师徒坐定,先自叹道:“人生苦短,月笙,我突然发现活着没意思透了,回想起从前所作所为,都感到可笑。”
杜月笙望着他,不语。
黄金荣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幸好上帝还怜悯我们,在世界上造了男人和女人。”
杜月笙听出了一点头绪,仍然不语。
“可不是。”黄金荣又道,“如果我不是个会想女人的男人,活着是多么乏味,简直和山上的草木没有区别!”
杜月笙有意挑逗道:“黄老板说的极有道理,您老简直和那些大学问家想的一样透彻了。”
黄金荣不无得意道:“大学问家又怎么了,还不是从书本上知道了别人经历过的。我这次在何公馆总算没有白挨关,我突然明白了这个问题,如果不坐牢,恐怕一辈子都悟不彻呢。”
“黄老板的意思……?”
黄金荣咳了一声,脸色严肃起来:“月笙,我正要和你商量一件事:我不能让露兰春去唱戏了,马上把她娶进门。”
杜月笙早就料到了这一着,因此并不意外,只是以关切的口吻问道:“师娘她会同意吗?”
黄金荣皱眉道:“我为难的正在这里。按道理,象我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三妻四妾也不算多,可是偏偏她就容不下别的女人。月笙,你和师娘的关系好,我说不出口的话你代我说好了。最好帮着劝一劝。”
“如果她不同意呢?”
黄金荣点头道:“这一点我也预感到了,如果她非要坚持,我也没办法。”
“你打算怎样?”杜月笙倾身问道。
“休了她!”
杜月笙呼了一惊,万没料到黄金荣色迷心窍到了这种程度。
“实不相瞒,现在我可以没有一切,也不能没有露兰春,她对我来说太重要了,只有和她在一起,才感到活着很有意思。没有她,我感到自己也成了屋里的木头。”
杜月笙嘴里虽然劝着,但内心兴奋极了,他觉得共舞台的打击,还没有把这老家伙完全迷倒,唯有露兰春再给他一次致命打击,那时候,他杜月笙才能够完全彻底地取而代之!
“好吧,”杜月笙停止规劝,“我一定把你的意思转告师娘,成不成,就看造化了。”
离开黄金荣的私室,马世奇慌慌张张在外面等待,一见杜月笙立即走过来悄声告诉他:“月笙哥,今天露老板找你找得很急,要你立即去见她。”
杜月笙点头道:“你马上告诉她,说我一切都知道了,现在正要去找林桂生,有无结果今晚一定会转告他。”
马世奇应声下去,杜月笙吐了几口痰,用干手绢在脸上擦了几把,然后成竹在胸地去后院二楼面见林桂生。
林桂生这些天因为守不住黄金荣,心里藏了一肚子气,见杜月笙进来便问:“月笙,你师父这几天是不是又去那个唱戏的淫妇那里了?”
杜月笙点头道:“是的。他说和露兰春在一起,心情舒畅,精神容易恢复。”
林桂生脸色一变,严肃道:“月笙你应该劝你师父,露兰春己经害惨了他,如果还执迷不悟,最终会死在她手里!”
杜月笙找一张椅子坐下:“我劝过。可他不听。俗话说,劝赌不劝缥,我不好力劝。”
“你一你还同情你师父搞女人?你太令我失望了!”林桂生生气起来。
“桂生姐别生气。其实月笙也不愿师父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师父自从坐了儿天牢出来,突然思想有了转变,说人活着本来就没什么意思,如果没有男女之事,和山上的草木一样,所以他更加发疯地喜欢露兰春。”
林桂生气得脸惨白,很久才回过气来,两人相对坐了一会,杜月笙道:“桂生姐,有件事黄老板让我转告你:他打算立即把露兰春娶进门。”
林桂生一听,如五雷轰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天杀的麻皮,早知如此,我不该让你们救他,免得生出这些事来!”
杜月笙悄悄地左右望望,见屋内还有小翠,小声劝道:“桂生姐,你一辈子都是挺坚强的,现在更不能在下人面前失威。”
林桂生立即止住哭,肚子的怨气折磨得她用手按紧,张开口喘着。
杜月笙立即给她倒了一杯茶,令她连气带茶一起咽下,终于,她把怨气转变成了决心,坚定地对杜月笙说:“你去转告黄麻皮,说如果他要讨露兰春,就只有一条路可走—我离开黄公馆。”
“师父也预计到这一点了,他说,他宁愿你走,也不能放弃露兰春。”
林桂生又一次咽住了,双眼流出委屈泪水,长长地叹了口气:“好吧,看来我跟麻皮的缘份算是尽了,你再代我回复他:我林桂生虽是女流之辈,但说出的话比男人的还要算数,他什么时候要露兰春进来,我什么时候就走,”说完,便感到一阵头疼,小翠慌忙扶她入内室。
杜月笙因惦记着露兰春还在等他。随便安慰几句便要告辞。最后,林桂生仍挣扎着坐起来叮嘱道:“月笙,你快点去问麻皮,我等他的回复。
杜月笙一边点头,一边退出,出到公馆门口,急忙蹬上一辆黄包车,去与露兰春会面。
在旅店包房里,露兰春一见杜月笙就扑进他怀里,哭道:“月笙哥,麻皮真的要娶我,你说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嫁他呀!”
“阿兰,麻皮已经跟我说了,”杜月笙安慰道,“不要怕,如果你能忍耐一段时间,做他的太太,他会输得更惨!”
露兰春不解地望着杜月笙。
“是这样的。”杜月笙解释说,“他为了娶你,已决定和林桂生离婚,到时候,你提出要求,在黄公馆要拥有和林桂生同样的权力,麻皮不会不同意的。到时候,你趁机捞取大宗钱财,然后和你的意中人私奔。”
“他要是抓住我呢?”露兰春担心地问。
“有我,他抓不到你,到了那一天,这上海滩已经成了我杜月笙的天下。”
露兰春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望着杜月笙道:“没想到你一直在利用我。”
杜月笙刹地红了脸,他不敢否认。
“不过,我也不怪你。做为女人,最爱戴的是英雄豪杰,月笙哥能利用我一个小女子把一代大亨挤垮,就凭这一点,我敬佩你,并为自己能成为你的工具感到骄傲!”
杜月笙感激地望着露兰春:“谢谢你,我觉得你们女人真好。实不相瞒,让你捞走麻皮大笔钱,正是我送给你的一笔酬劳快走吧,这些天他是离不开你的,等会儿我也要去见他,转告林桂生的意思。”
露兰春张开双臂,与杜月笙紧紧拥抱,然后吻别。
以后几天,杜月笙干脆成了跑腿,在黄金荣与林桂生之间两边传话。开始时,林桂生态度强硬,希望能有转机,最后见黄金荣已铁了心,知道硬顶下去,也是无益。这时候,她心里反而很平静,苦笑着对杜月笙说:“我跟你师父的姻缘总算是尽了。想当年,他一气之下离开巡捕房,跑到苏州开茶馆。我当时看上他为人能干,才甩了原来的丈夫跟了他,他也甩了阿桂来跟我。到今日,轮到我走了,这大概是报应吧。月笙,你师父老了,以后上海滩上的场面就靠你来撑了。我在各公司的股份分红,你让人逐月送来就是。”
“是,桂生姐。”杜月笙说,“黄老板要我转告你,你们好歹夫妻一场,如今真要分手,他问你有什么要求。”
林桂生想了想说:“难为他还记得夫妻情份,你就要他派人送五万大洋过来吧,算是我的安家费。他什么时候成亲?”
“大后天。”
“那好,我也赶紧做做准备,他成亲前我就走。”
一切吩咐完后,杜月笙仍不肯走,林桂生皱皱眉头,突然向里面叫道:“小翠,你出来,杜先生有话和你说。”转对杜月笙,“另不好意思,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反正现在就要离开麻皮了,这层纸点破也无妨。”
杜月笙红着脸,目送着林桂生离开,这时,小翠才一边玩弄着衣角,一边走拢来,问道:“月型昼匾你有什么事嘛。”
杜月笙走过去拉着她的手道:“桂生姐就要离开这里了,我想问问你的打算。”
小翠叹道:“我能有什么打算,这些年来一直跟在太太身边,她走,我当然也得走。”
杜月笙心里突然涌起一种难受的感觉,便咽道:“你要走了,可我们……”
小翠仰起脸故做轻松道:“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迟早都有一别广。”
“想起来,自从和你认识,我欠你的实在太多。”杜月笙难过地说,“可你一直不曾接受过我的回报。小翠,我想求你一件事。”
“能做到的,我一定答应。”
杜月笙恳切地说:“我想给你一笔钱做为补偿,请你一定不要拒绝。”
“好呀,有钱不要那才是傻瓜。”小翠笑道,“还有什么事没有?我要帮太太清理东西呢。”
杜月笙摇摇头:“只要你愿意接受补偿,我们就互不相欠了。只是对桂生姐的决定我有点想不通,她和黄老板共同创下一份这么大的家业,她只要五万大洋,这太少了,你能不能劝她改变主意?”
小翠抿着嘴四处张望,见周围并无傍人,小声道:“你这么不开窍,太太才不傻呢,黄公馆的主要财源来自三鑫公司,太太的股份你又不是不清楚,每年分红的钱她都存人了小金库,最主要黄公馆的家一直是她当,她拿着保险柜钥匙难道还会亏了自己?”
杜月笙恍然大悟,深感林桂生之精明。
黄金荣为迎娶露兰春特地花巨资在上海麦高包禄钧培里购买了豪华新宅。杜月笙离开同孚里来到这里,黄金荣一脸愁容地等听消息。一见面就急着问道:“月笙,你师娘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杜月笙笑着说:“贺喜老板,月笙刚才在师娘那里大说你手头吃紧,直至她自动提出只要五万大洋赡养费就肯离开黄家。”
黄金荣如逢大赦,喜不自禁地赞道:“月笙,真有你的,你又替我帮了一个大忙!”说完,去保险柜里取了几张道契,交给程闻,“管家,你马上拿到钱庄去做抵押,取五万大洋送给林桂生,要快,免得她又生反悔!”
程闻走后,杜月笙道:“黄老板不必担心,师娘说出的话一般不会反悔。她还说,过两天就能搬出黄公馆。”
黄金荣满意地笑着,两片厚嘴唇合也合不拢。
过了两天,正是林桂生离开黄府的日子,杜月笙记挂着他向小翠许下的诺言,一早就来到黄公馆后院。
此时,林桂生的东西都已打点好了,只等到了好时辰就可起身。杜月笙向林桂生问了安,便对小翠说:“我们还是去楼上叙叙吧?”
小翠摇摇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和太太已经下了楼,这辈子就不会再回去了。月笙哥,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说好了,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翠说的虽然如此大方,但杜月笙还是四下里望了望,幸好这时黄公馆的佣人尚未起床,便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进小翠手里,转身就走。
“慢,月笙哥,你这是什么?”小翠一把将杜月笙拉住。
“这是一万大洋的银票,我给你的补偿。”
“杜月笙,你给我拿回去!”小翠突然柳眉倒竖,怒道,“否则我当场扯碎你的银票”
杜月笙急了,慌忙接过:“你、你那天不是答应接受的么?”
小翠的怒容松驰下来:“那天我忙着收拾东西,并没有认真考虑,我现在想清楚了——不能接受!”
“为什么?”
“还是过去的道理。自从我们认识以来,除了感情的交往,不曾掺杂任何其他东西。我觉得这样很好,如果在这最后时刻近你的馈赠,岂不前功尽弃?月笙哥,别强求我,我不缺钱,我干吗要把自己当妓女卖呢?”
“这……”杜月笙一时也想不起说服对方的理由。
“这样不是很好吗?”小翠笑道,“彼此都留下了很干净、很好的回忆,干吗非要掺一些铜臭在里头?快走吧,我们动身时辰到了,让别人看见我们拉拉扯扯影响也不好。”
“小翠,时辰到了,我们起程吧。”林桂生回头说了一声,小翠便甩开杜月笙小跑着跟了上去。
杜月笙呆呆地目送着这两位对他帮助最大的情人,直至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同孚里通往外道的尽头……
次日是黄金荣与露兰春结婚的日子,黄公馆新宅张灯结彩,鞭炮轰鸣,鼓乐喧,上午时分,一顶八人抬龙凤大花轿,送来了一代名伶露兰春。
黄金荣终于如愿以偿,新婚之夜,他搂着本来并不新鲜的露兰春说:“宝贝,你终于成了我的了,我的一切、我的后半生从现在起都交给你了……”
这一夜,露兰春也百般奉迎,到了第二天,才提出要享用林桂生有过的一切特权,包括保险柜钥匙。
黄金荣此时已被她彻底迷住,露兰春的所有要求都一口答应。
慢慢地,黄金荣感到露兰春不再温柔了,而自己的床上功夫也越来越力不从心,只好靠一些春药之类的东西应付。但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明显感觉到露兰春厌倦他,并非因为性无能。
也恰恰就在这一段时间,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临城劫车案”,黄金荣只好把露兰春暂时搁置一边,全心身地投人到这个案件中。
临城劫车案发生于1923年5月5日深夜。一列从上海途经南京、济南、天津开往北京的火车,在开到距山东临城车站约三四里的沙沟山时,突然遭到近千名不名番号的军人的袭击,车上有二百余名乘客,其中中国旅客71名、外国旅客39名被绑架,英国人纳恩满当场被打击。在被绑票的外国水中,有一名叫裴子松?雷狄,是上海董家渡天主堂神甫。此人从表面上看,不过是个法国天主教的主教,其实并非等闲人物:他与法国总领事、法租界巡捕房均关系密切,在上海法租界有幕后操纵的实力,威信甚高。这次他带着几箱银洋,准备去天津兴建教堂,万没想到银箱被劫,人遭绑票。
此案立即引起外国公使团向北京政府提出强烈交涉,曹馄政府立即陷人一片恐慌之中;而这消息随后在上海《林西报》登出,当即哄动整个上海滩。
法国总领事责成法租界巡捕房参与侦破此案,总监费沃利连连点头称是。无奈从上海至临城,千里之遥,鞭长莫及,十多天过去,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到,法国佬不得不出高价量赏;凡报告雷狄主教下落者,赏银三千;救出雷狄主教者,赏银一万。
黄金荣身为捕房探长,对此案十分感兴趣,干得也十分卖力,这不但是银洋问题,更主要是威望问题,若能救出主教,是可为法国人看重;为此竟跑到城隆庙去烧香求签,祷求城隍保佑,使他能破案立功,以后当重修大殿,再逆金身。无奈忙碌一番后,还是毫无线索,也就只能在心中着急。
说来也巧,案件的线索竟是得之偶然。
这天一早,黄金荣带了两个保镖,到聚宝茶楼喝茶,正在听手下的三光码子讲各路江湖情况,一个巡捕带了一个外乡人来见:“探长,这是我的亲戚,叫韩荣浦,是吴佩孚手下的副官,从山东来,到上海买东西,哪料刚下火车,兜里的一百元银洋就给人扒了……”
黄金荣一听这人从山东来,心中不觉一动:他又是在吴佩孚手下当副官的,人面肯定很广,人头一定很熟,说不定会知晓雷狄主教的下落?未等那个手下巡捕希望“周济周济”的话说出来,便一挥手,让那两个三光码子出去,再看一眼韩荣浦:
“先生请坐。先生从山东来,不知知不知道临城劫车的事?”
韩荣浦坐下:“这事我知道。”
“被绑票的外国人中有一个法国主教,带了几箱银洋的,叫雷狄……”
“黄老板是说那个带着几箱银洋的洋大人吗?”韩荣浦叫起来,“这我清楚。”
“那就好!”黄金荣兴奋得麻点发亮,拿出两张银票,往桌上一放,“这里是一百个大洋,算是给你洗尘。”
“唉呀才黄老板,我无功不受……”
黄金荣一摆手:“详细说说绑票的事。”
“我们部队的驻地跟张宗昌部队的驻地相距不远,据我听到的风声,这件大案子是张宗昌的手下干的!绑匪提出要五十万元赎票。”韩荣浦把他所知道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侬那娘!好极!”黄金荣又掏出五百元银票来,放在桌上,“这里是五百大洋。韩先生请即回临城,摸清绑匪的底细,打听清楚肉票藏在什么地方,最好能跟雷主教接上头。搞清楚后请即回来相告。”一拱手,“事成之后,再当重谢!”
“黄老板爽快!”韩荣浦接过银票,站起来,“我一定做到!”当下离开上海赶返山东。
过了大约半个月,韩荣浦回到上海,向黄金荣报告:“我已与张宗昌的部队取得联系,打听到雷狄主教被关押的地方在黄庄……”
黄金荣听得一脸兴奋,闭着眼睛想了想,于是慢慢站起来拍拍韩荣浦的肩头:“你立即回去,不必跟张宗昌的部队谈赎票问题,直接去买通看押雷主教的人员就可以了。”转过头吩咐程闻:“去跟曹振声说,请他写一张纸条给雷主教,叫他放心,就说我黄金荣将亲赴临城救他出险。”
程闻应声是,转身出去。黄金荣又详细询问一番,再掏出一千银洋票子,交给韩荣浦,“这一千银洋你就拿去收买那些看押雷主教的士兵,并且筹备十套八套张宗昌部队的服装。三天后,我就亲率部下前往解救,你在车站等着。”
韩荣浦连说多谢,是是是。这时程闻也回来了,他便拿了银洋和曹振声所写的字条,赶返山东。
黄金荣先到费沃利处领了三千银洋,再跟程闻、杜月笙商议一番,确定这险值得一冒,随后便率手下亲信阿七、阿衡和三个骨干巡捕,从上海乘火车到达临城,韩荣浦依时前来接应,领大家走过一边,低声叫黄金荣道:“黄老板,情况有变,雷主教已经不在黄庄。”
“在哪里?”黄金荣大吃一惊。
韩荣浦右手朝前面一指:“在前面山中的一座山神庙里。幸好雷教父一直生病,发高烧拉肚子,拖着不肯走,否则肯定已被掳进山里了。不过看守的士兵换了岗,我还未能买通。怎么办?”
“换装,走!”黄金荣一招手,全部人穿上张宗昌部队的军服,然后由韩荣浦带路,向山中走去。
这时是下午,进人山中,已近黄昏,树林茂密,在山中急急走了一大段路,韩荣浦指指前方暮霭茫茫的山腰:“黄老板,那就是山神庙,香主教就在里面。不过得非常小心,附近可能有其他部队,若枪声一响,打起来,可逃不掉。”
黄金荣想了想:“你们大家跟我来,不到万不得己,不准开枪!”
靠着树木的掩护,六个人慢慢靠近了山神庙,终于看清楚了,庙门外站着两个士兵,肩膊挂着长枪。
大家收住脚步,黄金荣做个包抄的手势。
三个巡捕点点头,轻轻绕过去。
待三个巡捕到了后庙,黄金荣就对韩荣浦、阿七等人说:“走,我们就大胆地从正面过去!”
几个人随着黄金荣钻出树林,径至庙前。放哨的卫兵见来了几个穿同样衣服的人,以为是同伙,并不在意,待感到不对劲时,两个人的腰肋上已顶上了两支手枪,接着是一声低沉的喝叫:“不许吭声,否则打死你们!”
两个卫兵哆嗦着不敢动,黄金荣走上前,摆摆手中的左轮:“两位兄弟不要害怕,我们只要救人,不想要命。”说着一人塞两张银票,“庙里有什么人?”
“一个洋人,还有一个兄弟。”其中一个点头哈腰说。
黄金荣道:“你们向里面的兄弟喊话,说小庙已经被包围了,主动交出洋人有赏,否则绝不客气!”
一位卫兵照样对庙内喊了一遍,果然,里面的卫兵就吓得举起双手走了出来。黄金荣下令缴了三个卫兵的枪,然后走了进去,果然,庙里的洋人正是雷狄主教!
雷狄主教就这样被救了出来,当夜,黄金荣将他带上火车,护送回上海,并打电话报告租界。
法租界总监得到消息,于次日一早来到车站迎接。
黄金荣好不得意,不费一枪一弹就营救出了个大人物,在租界一时名声大噪。当天,他和主教被法租界当局一起请去赴宴,至下午方散。本来还有一系列活动,因惦念着家中的露兰春,黄金荣早就迫不及待地想回去。
离开法国主子,黄金荣想起露兰春,全身的血液就开始沸腾,这段时间,他已养精蓄锐,自信有足够的能力征服小美人,把她弄得舒舒服服。
见他脸上的风采,阿七心中也很明白,打趣道:“师父这次出尽了风头,回到家中,新师娘肯定高兴,不知她会是如何的爱您哟!”
黄金荣十分得意,金鱼眼笑得眯成一条缝。阿衡见阿七说出的话能讨他欢喜,也跟着凑趣道:“自古美女爱英雄,我师父是当今真正的英雄,新师娘肯定爱你,更何况久别夫妻胜新婚……这个、这个……”
黄金荣一声干咳,徒弟们都禁若寒蝉。此刻他只有一个愿望:快点到家,把露兰春楼在怀里……
主仆走了没多久,便截住几辆黄包车,黄金荣上了车,即令车夫飞快地往钧培里的新公馆去。一路上他想着,露兰春一定知道他载誉归来,说不定正在门口等候呢。
到了公馆门口,除了几个守门的手下向他问好,并不见包兰春的身影。黄金荣暗道:这宝贝儿真有涵养,这么大的事都沉得住气,也好,等会儿我偏偏也不说,见了面就把她剥光方在床上大弄特弄,直弄得她叫我亲爹爹,显一显我的英雄本色
黄金荣对招呼他的徒弟们挥了挥手,一个人径至回卧室,原以为露兰春一定是在睡懒觉,谁想找遍里里外外都不见人影。这一下他有点耐不住了,粗声叫道:“程管家!程管家!”
程闻应声而至,垂手间道:“黄老板有何吩咐?”
“你师娘呢?”黄金荣瞪起金鱼眼问道。
程闻搔首反问道:“不是您要她出去的?”
黄金荣心里一惊,感到间题严重,喝问道:“你说什么?这些天我一直在外办案,忙得连小便的时间都没有,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新师娘出去了!”
程闻也感到不对劲,呐呐道:“那、那天,老板去山东后,突然有位年轻人开来一辆小车,把新师娘接走了。当时我不敢问,待新师娘走后,才问伺候她的妈子,妈子说,是师父要新师娘去外面办事情。”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黄金荣急忙返回内房,发现那里的保险箱被打开,里面的道契、债券、钻戒、金银珠宝都不见了,更令他魂飞魄散的是那只大皮包也不翼而飞。那只大皮包里,装有数不清的文件,如果把包里的文件公开出来,非但他黄金荣身败名裂,连整个上海滩在几年内都不得安宁……
黄金荣跺着脚,对傻愣着的程闻吼道:“在这里干啥,还不去快把月笙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