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6章 雪窦寺密会老方丈

书名:黑色鹰犬本章字数:10859

  梧州城巧施离间计

  话说蒋介石与陈洁如新婚之夜,王世和与蒋小品忙于伺候客人,端茶、分喜糖及关照新娘新郎,忙得不亦乐乎。及至客人散尽,蒋介石与陈洁如入了洞房,反锁上门,二人才在客厅内搭了个铺,胡乱睡下。

  很快,蒋小品那头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王世和一直没有入睡,一双耳朵一直关注着洞房内的动静,但似乎什么也听不到。他见蒋小品已入睡,便轻轻爬起,赤着脚悄悄走近张贴着大红喜字的门。门无缝,察看不到,便将耳朵贴在门上,里头的“喁喁”之声居然也能分辨得出来。

  王世和越听越来劲,及至蒋介石向陈洁如袒胸露三个秘密。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顿时惊叫道:“啊!”

  王世和回过头来,发现是蒋小品。他们担心蒋介石出来,急忙钻入被窝。

  果然,蒋介石很快就出来了,并拉亮厅堂电灯,叱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王世和吓得大气不敢出。沉默了一会,那头刚刚躺下的蒋小品回答说:“他在说梦话。”

  王世和放下心来,并故意打了个很响的呼噜。

  蒋介石又叱骂几句,才回房重重地关上门。被窝里的王世和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婚后第三天,按照中国传统,蒋介石将带上礼物,偕新人和仆从去探望岳母。

  第四天,蒋介石准备回溪口老家,令王世和退掉大东旅馆的房间,叫蒋小品去收拾陈洁如娘家送来的物品。

  两个人一同出门,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

  “喂,王世和,那天晚上你听到什么了?”

  王世和仍心有余悸地说:“你吓死我了,你怎么可以开那样的玩笑?先生知道了,我还能在他身边呆吗?”

  “所以我才更要识破你。”蒋小品拉下脸道,“姓王的,你的把柄在我手里了,往后若有好处不分给我,当心我在先生面前揭你老底!”

  王世和倒抽一口凉气,不认识似地望着蒋小品说:“溪口只都说你老实,想不到你也变得这样坏了。”

  蒋小品得意地说:“跟了先生这么多年,再老实的人也会变狡猾。怎么样,我还行吧?不瞒你说,那天晚上从开始我就知道你会那样做,才故意装睡耍你。”

  “你……太恶劣了!”

  蒋小品见他那副愤怒的样子,笑道:“好了,好了,别这样了。我不会去说的,只是想告诉你:我蒋小品不傻,往后别不把我当回事。”

  两人不觉倒了该分手的地方,便各自去完成任务。

  王世和回到法租界瓦龙路14号蒋介石寓所,陈洁如又给他一张纸条——准备送溪口亲友礼物的采购清单。另外,蒋介石又订了50斤糖果和50斤饼干,要他也一并取回来。

  婚后第五天,蒋介石主仆4人于下午4时搭乘“海宁”号轮船去宁波。大小行李约20件,由王世和和蒋小品负责托运。

  王世和五大三粗,能吃苦,做事又认真细致,很得陈洁如欢心。

  次日上午6时,“海宁”号抵达宁波港。两位侍从留在船上照看行李,蒋介石夫妇租乘黄包车去预订回奉化县的木船。

  两个人这时才又有了说话的机会。蒋小品关心那天晚上王世和窃听的内容,得到满足后叹道:“先生的志向果然远大。不过,我认为他那三个心愿的位置应该颠倒过来,难道他真的把陈小姐看得比江山和孙先生重要?”

  王世和骂道:“你这‘外攀’,先生一向是满口假话,难道你不许他用这些话讨好陈小姐?”

  蒋小品醒悟过来,笑道:“真是三人行必有吾师也。我差点忽略,你和先生都是嫖林中人,对于讨好女人,都有心得与经验。我不懂,应该用‘隔行如隔山’来解释,不能算‘外攀’。?”

  王世和冷笑说:“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你比我更卑鄙。最起码我逛了窑子就承认自己是嫖客。不像你,既当婊子,又立贞牌坊。”

  “好了,好了,别扯这些没用的话题。”蒋小品认真地说,“先生如今第一个心愿已经决定实现,他第二个心愿——取得孙中山的信任,你认为能够实现吗?”

  王世和肯定地说:“以先生的毅力和手段,没有实现不了的道理!”

  “不过,我有点不太理解。先生既然一心要争取孙中山的信任,为什么孙先生去年接连发给他8份电报,他总是不予以理睬?”

  “这正是先生的高明之处。”王世和说,“因为孙中山与先生中间,还夹着一位陈炯明。自1920年10月始,陈炯明攻克广州,孙中山对他信任有加,而对先生的评价是‘兄性刚而嫉俗过甚,故常龃龉难合。然而为党负重大之责任,则勉强牺牲所见而降格以求,所以为党非为个人也’。你想,处在这种情形下,先生会服气吗?所以,他采取以退为进之策略,放任陈炯明与孙中山合作,一旦陈炯明有反叛之心,先生的身价也就大增特增了。事实上,形势发展,正是按先生的意愿进行——如今陈炯明果然不服孙中山啦。你等着做你的‘御厨’吧!”

  蒋小品打趣道:“你也等着做禁军头目吧!”

  两人正说着,蒋介石和陈洁如已租来木船,于是又一阵忙乎,把20件行李搬至另一条船上。这两位溪口农夫,自小干的就是这一行当,肩挑手提,动作麻利,令陈洁如啧啧称赞。

  船离开宁波港向西南方向行驶。

  上午11时,船抵达奉化县城,王世和率先下船租了两顶藤轿,扶蒋介石、陈洁如上轿,然后又雇苦力挑行李。

  上路了,坐在前面轿上的蒋介石回头歉意地对陈洁如说:“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参观奉化城,不过将来机会多的是。”又指着后面的河说:“奉化城位于奉化河畔、杀虎山脚。我们现在浙东,将要向西南方向走,经过广大的肥沃平原及很多小山,直至武岭为止。”

  一路上,川流不息的奉化乡民,肩上扛着竹竽,挑着一堆一堆的竹器,诸如竹筛、竹帘、竹篮等等。陈洁如禁不住回头问紧随在后的王世和:“此处是竹乡?这么多竹器销往哪里?”

  王世和点头道:“他们上船去宁波、上海销货。不过,我们这里也产茶、米、鱼、盐,产量很大的。”

  陈洁如点点头,一会又问:“世和,这次毛氏、姚氏真会欢迎我吗?”

  “会的。”因隔着一顶轿子,王世和看不到蒋介石的脸色,只好自作主张说,“她们都是没有见过世面的老实人,丈夫有本事娶到你这么漂亮的老婆,她们会认为是一种光彩。”

  他们开始上山路,山路十分崎岖,轿夫们十分艰难地承受着压力。也就在这时候,他们用奉化方言唱起雄浑凄婉的山歌:

  谁叫你生来穷?

  苦难前头须挺着!

  振作来挺着!

  这里要转弯!

  当心脚步,

  莫要撞破头哟——

  歌声带着凄楚在山谷中久久回荡。再看这些骨瘦如柴的轿夫,让人联想到人世间的凄凉与悲苦。

  然而,陈洁如看到的却是新奇与美景:高大粗壮的树木曲曲弯弯的河谷、连绵起伏的山峦、清凉可人的潺潺溪流、浓密盛开的悦目野花及掠过林间的美丽小鸟……

  过了一道山梁,征得蒋介石同意,轿夫们在一株大树旁停下歇息。他们饮着山泉,坐着聊天。

  一位身材矮小的壮年轿夫悄悄走近王世和小声问道:“伙计,这位老板是不是蒋介石先生?”

  王世和摇头。

  轿夫不相信地问:“你们不是去溪口么?”

  王世和瞪起两眼说:“去溪口怎么了?难道去溪口的都是蒋介石先生?”

  轿夫悻悻走开,和他的伙伴聊天去了。无聊中,王世和不觉对他们的话题产生了兴趣。

  轿夫们说,最近奉化流传着两句民谣:“浙江好地方,人物出当朝。天子在溪口,臣子落江山。”

  王世和挤过去向刚才那位矮个子打听说:“伙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矮个子说:“这还用解释,我们浙江省要出大人物了,皇帝就出溪口,臣子在江山县。”

  “此话从何而来?”

  矮个子轿夫摇头说:“我也弄不清楚,好像是有人去雪窦寺烧香听到的。伙计,你是溪口人,想必也认得蒋介石先生,到时候美言几句,让我们替他老人家抬轿也好。”

  王世和笑道:“好咧,小事一桩。已经不早了,起步吧!”

  经过四小时的颠簸摇晃,美丽的溪口镇到了。剡溪水清澈得出奇,虽有五尺深,但河床上的鹅卵石块却清晰可见。

  两顶藤轿在一座很大的老式房屋门前停下,当那位矮个子轿夫看到屋门上面“蒋府丰镐房”五个字时,惊得很久说不出话来。事后,他缠住王世和说:“伙计,上午说的事你可千万别食言。我叫王明泉,到时候蒋先生若做了皇帝,一定要叫我去抬轿。”

  王世和点头应承,但王明泉非要缠着他立下字据。蒋小品因为一个人照顾不过来,便说:“你真是恼人,到了那一天,你把今天的事说一遍不就行了!世和,快,先生和陈小姐要拜祖神呢。”

  王明泉喏喏离去。当蒋介石要付工钱时,众轿夫死活不收,卖言到时候替先生抬轿就心满意足了。

  蒋介石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丰镐房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但大多数人是来要求安排做事的。

  要求“做事”的分两个等级:第一等级的是蒋介石的故亲好友,他们直接找蒋介石;第二等级的是一般邻居,他们都围着王世和、蒋小品打听。此时溪口人都知道:蒋介石目前任粤军第二支队司令,但他赚官小,这次回来等着就任更高的职位。

  当晚,蒋介石设盛宴招待亲戚好友,席开五桌,约五六十个客人。众亲友借此机会向蒋介石讨口风。

  开宴后,最先站起来的是舅父孙琴风。他径直走到陈洁如面前说:“你看起来像是一个知趣的女孩子,我想你会使你的丈夫快乐的。我给你的忠告是,要对新郎有耐心。自他幼年时起,我就叫‘蒋周泰’,我不肯叫其他名字,因为我搞不清楚他的那些新名字。他向来倔强、嫉妒、鲁莽、暴躁,又刚愎自用……我们溪口人本质是善良的,我坦率地告诉你他的这些缺点,就是希望你能动用你的耐心和技巧,改变他那火爆脾气和不良习性。这样,你就对蒋氏祖先,对国家真正贡献了心力。我盼望你设法改变他,使他变成一个好人。”

  蒋介石格格地笑着,轻拍孙琴风的臂膀,以少有的亲昵口吻说:“舅,您坐下来,慢慢喝酒。上次你提到的事,今天我会一起答复的。诸位,请尽兴饮酒吧!”

  数日后,蒋介石去雪窦寺,拜佛抽签。

  这一行人很热闹,有蒋介石、陈洁如、毛福梅、姚冶诚、蒋纬国,惟独蒋经国在上海读书,不能前来。陈洁如曾担心毛福梅会不欢迎她,没想到她非常好相处。只是姚冶诚表面虽不敢说什么,但暗中却叫蒋纬国监视蒋介石和陈洁发的一举一动。

  一行人浩浩荡荡直取雪窦山,爬上一山岭,顿觉这里的空气分外清凉怡人。站在高处,便望到宏丽的寺庙坐落于美丽的树丛,阳光将寺顶曲檐照耀得金碧辉煌;那些大树的绿冠也光彩熠熠,如翡翠一般。

  通往寺庙的小路两旁,开放着星星点点的野花,这里的青石路由大小一致的石块铺垫,从表面光滑的程度可以看出,这条路已被千多年来数不胜数的拜佛者踩踏。

  因为不能并行,王世和、蒋小品落在后头,说着他们认为很有趣的话。

  王世和说:“先生说这遭是上山拜福,依我看,是另有用意?”

  “何以见得?”蒋小品总是和他抬扛,哪怕他自己认同的问题,也要提出相反的意见。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自从蒋母死后,他先是说结婚冲喜,新婚之夜又向陈小姐说出他的雄心壮志,回到溪口把一些要求随他做事的亲友全部找去谈话,整个一副马上就要高升的架势。”

  蒋小品有意追问:“那你认为他来雪窦寺干什么?”

  “拜会朗清和尚,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出人头地!”

  “难道先生现在没有出人头地?”

  王世和发火了,说:“娘希匹,问你个头!”

  蒋小品见王世和真生气了,笑道:“我逗你呢。要不,人家把我们的位置占了,我们不自找开心,岂不闷死了。”

  走在前头的蒋介石已进入寺内,待王世和、蒋小品到场,一大堆人已在正殿簇拥着蒋介石一家人烧香。

  正殿内耸立着三尊金身大佛,每尊约十米高、三米多宽,以表铜制造。

  毛福梅一干女辈在烧香、往灯内加添香油,然后齐齐跪下敬拜。蒋介石则由蒋孝先、蒋和畅陪着走到房角处。那里有一个年轻和尚坐在桌边,掌管印有签语的黄纸签条,这些签条是为想知道自己前途的香客而准备的。如要获得这种小纸条,求签人须先手摇一个圆柱形的竹签筒,直到一根写有签号的竹签跳出为止。然后根据竹签上的签号去领取对应黄纸签条。

  蒋介石极有兴趣,要他的女眷们也跟他一起抽。

  蒋介石抽的签条写着:“松树展头至参天。”这是一个好预兆,表示前途光明,达到至记无上的境界。

  毛福梅的签语是:“稻草遮盖真珍珠。”可解释为:“宝贵的品格被埋没了,得不到赏识。”

  轮到陈洁如,她看了签条后大惊失色,便搓揉起来,不愿给人看。

  本来兴高采烈的蒋介石见此状,估计陈洁如抽到的不会是好签,便说:“不准的。走吧,我们不抽了。”

  大家走了几圈,最后,蒋介石来到一间旧厢房。房内满是经书,中央上方站着一位面带胡须的老和尚。一见到他,蒋介石就装出万分尊重的样子,并将女眷们介绍给他。

  老和尚郑重地指着一张铺陈讲究、上面摆有黄豆、豆腐及蔬菜制成的佳肴的餐桌,对女眷们说:“施主不用客气,可以自由取食,菩萨会保佑你们的。阿弥陀佛!”说完,便进入一间密室。

  蒋介石于是对蒋小品、王世和说:“我去陪朗清法师,任何人不许打扰。”说完,也进了这间密室。

  大约过了两个钟头,朗清送蒋介石出来。看蒋介石那副得意的样子,随从们便猜出他到又得到了什么好的指教。分别时,蒋介石说:“如果那一天真的来到,我一定重谢贵寺!”

  返回的路上,王世和、蒋小品仍走在最后面。蒋小品问:“世和,你知道先生和朗清说了些什么?”

  王世和此刻已掌握了一桩极有趣的机密,说道:“他俩的事我怎么知道。小品,知不知道陈小姐抽的签是什么内容?”

  蒋小品回答道:“她一个人的事我怎么知道!”

  “我知道。”王世和得意地拿出一张揉得皱的签纸,一边递给蒋小品一边说,“陈小姐偷偷仍掉时被我拾了回来,你看——”

  蒋小品接过纸条,看到上面写着:“树苗遇上台风起。”于是啧啧道:“这雪窦寺的签真是厉害,它怎么知道陈小姐是很小的‘树苗’?她才15岁。先生好色成性,喜新厌旧,看样子,她的将来必是一场悲剧。”

  秘密一旦公开,就变得一文不值。王世和很快感到兴致索然,突然一拍脑门,说:“小品,你猜先生刚才和朗清到底说了些什么?”

  蒋小品极想知道这个秘密,认真地说:“世和,这事得由你认真去猜想才有门道,你经常在外跑腿,先生在外头的事都瞒不住你。我是厨子,知道的不多。”

  王世和见蒋小品恭维他,也乐得去想考,但总是不得要领。

  蒋小品提醒说:“你不要想得太宽,就想想上一次先生与朗清见面之后,先生的行为动态。”

  王世和认真回忆说:“上次……嗯,上次与朗清见面之后,先生就去了广州。他想说服孙先生不要信陈炯明,结果还挨了孙中山的骂。然后,他就气冲冲地带着我离开广州,去上海与陈小姐完婚。以后的事你也知道了。”

  蒋小品想了想说:“莫非先生是想把陈炯明踩下,达到自己爬上高们的目的?如果是这样,什么先生有‘君王之相’,老太太葬了‘真龙宝地’及奉化流传的民谣,便都是老和尚放出的烟幕弹。世和,你说句真话,朗清真有那么玄乎么?”

  王世和摇头道:“他若真有那么厉害,就是真正的神仙了。神仙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可是,看他对先生那副恭敬的样子……”

  蒋小品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不过,把他当成诸葛亮式的人物也未尝不可——先生每当处在交叉路口前程未卜之际,都前来向他讨教一些应变的方法。”

  王世和赞同道:“你这种说法很合乎道理。由此看来,这次先生上山,肯定是为如何取得孙中山的信任,特来向老和尚讨教方案的!要想弄清楚这个秘密并不难——我们等着看先生的行动吧。”

  且说蒋介石从雪窦寺下山之后不久,即收到孙中山从广西发来的电报,促其赴桂共商北伐大事。

  出人意料的是,这一次蒋介石毫不犹豫,欣然前往。他率王世和、蒋小品、陈洁如乘船去香港,然后经广州转梧州。

  蒋孝先、蒋和畅两人没被带走,感到十分沮丧。蒋介石认为他们太嫩,要经过专门的培训才能派上用场。

  陈洁如不知为什么,这些天很生蒋介石的气。她本来是不想去梧州的,可还是经不住蒋介石死乞白赖的纠缠。

  主仆四人搭“塔虎脱总统”号轮船起程了。蒋介石夫妻乘头等舱,王世和、蒋小品坐统舱,按规矩坐统舱的人不准到头等舱去。

  一路上,这两人又把陈洁如为何生蒋介石的气研究了一番。

  王世和自作聪明地认为:“准是那天冯自由来溪口向陈小姐抖搂了他和先生在上海的风流事。”

  那是蒋介石刚刚在雪窦寺拜会朗清下山后的几天,广州的汉自由来溪口作客,一看见陈洁如便酸溜溜地说:“你太漂亮了,人太好了,年纪太轻了。你不适合嫁给蒋介石这个老无赖!啊,好一个美人儿,正好是蒋介石需要的年龄——他专爱年轻女人。他这个老色魔!”

  蒋介石走了过来,冯自由的口气又变了:“我很高兴,介石终于在你这里找到了他的理想。你俩很相配。看他——”他指着蒋介石笑说:“一副得意的样子,从此不必再如年前那样,去荒唐放纵了。现在他要学习如何安下定下来,不要再到处撒野种。可是,陈小姐,你仍要当心地,他很狡猾!”

  “你胡说八道!”蒋介石叫起来。

  冯自由更得意地说:“怎么?你就忘了?你和我每晚一道去妓院有多少次?吸引你那种地方的是那些大屁股大奶子的女人。我从来就没有鼓励你当嫖客,实际上我好多次还劝你要节制,可是你听过一回吗?没有!你太好色了!”

  “闭嘴!”蒋介石吼叫起来。

  冯自由越说越来劲,继续说道:“你在嫖客中的确很特别,面对烈酒和女人是不能自持之人。”

  那天,王世和、蒋小品恰好在隔壁,听到了这些话。

  蒋小品想了想,摇头说:“也不太像。如果陈小姐要生气,当天就该生气了。”

  “要不就是先生又有新的相好。”王世和想当然地说。

  “更不可能。”蒋小品突然笑道:“如果先生有新的相好,难道能瞒得住你?”

  王世和嘿嘿一笑,挠着头说:“那我就猜不出来了。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秘密的。”

  蒋小品也赞同地点点头,并加上一句:“包括先生和老和尚的秘密也会知道。”

  他们抵达香港后,没有停留就去了广州,下榻广州西堤一家旅馆。蒋介石在广州拜会的第一位客人是一位疲弱、小个的中年男人。

  蒋小品认识这个人,他对王世和说:“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孙先生的追随者中,排在第三位的重要人物!”

  “他是廖仲恺?”

  “是的。”蒋小品得意地说,“排在第一的是汪精卫、第二的是胡汉民。这两人我都见过。”

  王世和立即压低声音说:“别说话。先生来找他,一写与此行的目的有关。注意听。”

  隔着两道门,但声音还是从屋内传出来:

  “……陈炯明将军成功地收复广东,赶走军阀陆荣延之后,就欢迎孙先生前来领导政府。所以孙先生对他的信任和感激也是可以理解的……”只听廖仲恺说道。

  “……我总觉得陈炯明这个人不可信任。我和他共过事,太了解他了……廖先生,陈炯明对领袖提出的北伐讨逆之事的态度如何?”

  廖仲恺说:“如今孙先生做了非常大总统,决心驱逐那些军阀,将中国统一于一个政府之下。而陈将军却认为如此远征需大量金钱,而他拿不出来。他对孙先生说,为何不让他先巩固已得到的收获,然后再谈北伐之事。”

  一会,蒋介石出来,满面春风,与来时判若两人。回到旅馆,他抑制不住喜悦,进房里与陈洁如说个不停。王世和、蒋小品只听清了一句话:“天助我也,我终于有把陈炯明搞倒的机会了!”

  两个溪口小丑也终于明白蒋介石此行的目的是要把陈炯明搞倒。

  “搞倒陈炯明?”王世和不解地说,“先生的第二个心愿不是争取孙先生的信任么?陈炯明如今是孙先生手下的大功臣、大红人。万一搞不倒陈炯明,这样做的结果反而会更糟!先生不知是哪根神经有毛病。”

  蒋小品打趣道:“世和,我发现你跟陈小姐的关系非比寻常。有什么事你去问她,准会有满意的答复。”

  王世和果然认为这是个好办法。

  乘蒋介石不在时,王世和向陈洁如打听,果然弄清了个秘密。

  原来,自从陈炯明赶走陆荣延把孙中山请到广州之后,孙中山便将蒋介石推荐给陈。陈一心一意搞“粤人治粤”,提出“广东人的广东”的口号,以此号召广东人的爱乡情绪,从而提高个人威望,但是孙中山推荐了不是广东人的蒋介石给他,为免侮慢领袖之嫌,他只好安排一个作战科主任给蒋介石。蒋介石到任后,到各处勘察,并拟就各项作战计划。第一阶段作战之始,粤军的主力部队自左翼前进,以扰乱桂系,并威胁其后面的供应基地。这一计划失败了,蒋介石另拟一项作战计划,希望集中粤军力量于右翼,准备进攻桂军。恰在此时,大埔城失陷了。敌军正在接近粤军,粤军总部准备撤退。陈炯明此时束手无策,不知所措。蒋介石坚定地劝阻他撤退,并且再度修改作战计划。蒋介石立即将右翼主力移至中央,向大埔发动反攻。第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亲临前线指挥,结果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但是,胜利后,蒋介石不但没受到赞赏,反而被陈炯明责备贻误军机。蒋介石找孙中山评理,孙先生却劝他服从命令。

  因此,蒋介石万分苦恼,觉得陈炯明是他前进路上的最大障碍。于是在与陈洁如结婚之后,蒋特意上雪窦寺向朗清问计。朗清为他抽了一签,签语是“苍蝇不叮无缝蛋”,意思是提醒蒋介石寻找陈炯明的所有不利于孙中山之处。

  这次,蒋介石从廖仲恺处得知陈炯明不支持北伐,欣喜若狂,这正是“蛋上的缝”。他找到了可乘之隙,决心从此处下手,大做文章。

  他原打算立即去梧州,现在决定暂缓数日。其间,蒋向胡汉民、廖仲恺等人极力鼓吹北伐,再一步步把陈炯明逼入绝境。在广州,蒋介石四外游说,高叫:“目前的时机最好,因为北军阀们正在相互倾轧之中,如果立即进行北伐,就等于战斗已经胜了一半。现在不北伐,更待何时?”

  蒋介石临走前,廖仲恺为了缓和蒋陈之间的关系,建议蒋去拜会陈炯明。蒋介石考虑再三,接纳了这个建议,决定前往拜会。

  王世和跟着他坐上出租车去总司令部。蒋在会客室等了二十多分钟,陈炯明才派卫兵请他进去。

  会见结束后,蒋介石对王世和说:“简直是岂有此理!陈炯明的手下当着我的面嘲笑我们的领袖,特别是叶举骂他是‘孙大炮’。我听不过去,请求陈炯明批评叶举,可他对叶举竟一言未发!”

  蒋介石那气愤的样子,令人毫不怀疑他有假。王世和问道:“陈将军怎么回答先生?”

  “他竟气恼地反问我:‘你的幽默感到哪里去了?他并非有意侮辱。我想你太敏感了,这样对你不好。’你说,这种人你能说他不存反心吗?”

  王世和点头。

  “所以,”蒋介石说,“到了梧州你一定要把这些事告诉领袖的属下,就说是你亲耳听到的!总之,要让孙先生相信。”

  1921年12月,廖仲恺、蒋介石、陈洁如及王世和、蒋小品抵达酬谢,孙中山夫妻在大元帅府门口迎接他们。此时,孙中山正忙于给陈炯明草拟电报,请他来梧州出席紧急会议,共商北伐大计。

  蒋介石说:“领袖,就别指望他了。在广州时,我就劝他一同来。他不但不肯来,且允许他的手下叶举侮辱领袖——这事我的卫兵都亲眼看到了。”

  这次,蒋介石被孙中山任命为军事顾问及战略官。他极力鼓吹北伐——这正中孙中山下怀。由于作战物资及军火短缺,蒋介石向孙中山建议,要陈炯明在广东征收税捐解决这一问题。孙中山欣然接受,即刻给陈炯明去电:

  无论如何,我决计北伐。兄身为粤军总司令兼广东省省长,要征收税捐,分拔一部分上入支援北伐,以备采购官兵所需之补给及军火。我拟指派邓仲元为军火联络官,仲恺为财务及补给事务联络官。

  孙文

  电报发出后,蒋介石便积极策划北伐,待陈炯明的补给一到,就开始行动。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广东方面一直没有答复。

  一次,孙中山将一批卷宗递交蒋介石后说:“这此案卷可以使你了解很多最近的情况。你知道,自你回上海与陈女士结婚之后,炯明就从漳州打回来,成功地占领广州。他很勇敢,醒得上粤军总司令的职衔及我颁给他的所有荣誉。”他指着那些卷宗,又说:“这些都是纪录文件。你看后便知,许崇智是副司令,还有其他10个混编部队加入我们行列。每天我们都可召抚、收编更多无人领导的散兵,这些兵通过训练,可以编入我们粤军。我们必须拥有一支强有力的军队,使北洋军阀们幡然悔悟!”

  孙中山的这些话,对蒋介石来说,无疑比刀扎他的心还难受。

  回到家,蒋介石对着王世和、蒋小品发脾气,以泄心中的气愤。陈洁如说道:“有什么你跟我商量好了,干嘛对他们发脾气?”

  “陈炯明是个十分奸险的人,他肯定会背叛我们的领袖。”蒋介石几乎是喊叫着,“但是领袖却不听我的劝告,我的心乱极了!”

  陈洁如问:“你有证据吗?”

  “不需要任何证据!”蒋介石霸道地说,“我觉得一个人不尊敬他的领袖和组织,绝不可能有任何忠诚!”

  “如果你如此肯定,不必这样急躁,应该讲求一种方式,比如写一封信给孙先生,述说你怀疑的理由。这或许比口头说说更有效。”

  “你说得对。”蒋介石随即拿起纸和笔,坐在书案上写了起来。

  约过了一个钟点,蒋介石叫道:“王世和,你去办件事。”

  王世和应声进去。蒋介石交给他一封信,吩咐道:“你没法把这封信送到陈炯明手里。”

  王世和不解地问:“这不是给孙先生写的信吗?为什么要让陈炯明知道?”

  “你不要问得太多,叫你怎样做,你照办就行了。”蒋介石粗鲁地说。

  “是不是要我去一趟广州?”

  “浑蛋!”蒋介石骂道,“陈炯明这里多的是耳目,他们也一定在注意我们。你难道不会想办法!”

  王世和拿着信回到房子里发愁了。他对蒋小品说:“先生让我把信送到陈炯明手里,可又不许我去广州,这事如何办?”

  蒋小品不答话,夺过信,两面看了一遍,发现封口没有贴实,便用口水沾湿封口,把信抽了出来,见上面写道:

  大总统:

  我在写这封信时,心情沉重。我不忍心写出它,但又无法保持缄默。我已把陈炯明的奸险本性,屡次警告于您,而您却是一笑置之。我恳请您相信,陈炯明不可能怀有任何忠诚的。

  依照目前广东的情势,您作为我们的领袖,只能希望陈炯明不致越权行事。对于他正在扩张中的势力,必须予以缩减。您甚至应将他撤职。如果您希望他于紧急之时,接受您的命令,尊敬本党,并为本党抗御党的敌人,您将会发现他绝非其人。您切不可信任他。我冒昧向您吐露我内心所思,恳祈信之。

  蒋介石

  两人看罢,慌忙将它装入信封并粘封好。

  “这信你一定要设法陈炯明看到。”蒋小品说,“它关系到先生能否成功也离间孙先生与陈炯明。”

  “可是,如何办才好?我们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就算这里有陈炯明的耳目,他们也不会相信我们。”王世和哭丧着脸说。

  蒋小品想了想:“我们不妨就以一位粤籍军人的角色,从爱护陈将军的角度,用匿名方式把这封信寄到广西叶举指挥的部队里。”

  王世和觉得这是一个办法,当即就去办理。

  次日,王世和又随蒋介石去见孙中山。孙中山并不回避下人,当即问蒋介石:“昨天你给我的信我看了。告诉我你心中究竟有何想法?你要我做什么?什么是应当做的最明智的事?”

  蒋介石不加掩饰地说:“最明智的事就是撤除陈炯明的总司令职务,削弱他的势力!下一道命令,使我可以快速出击,强制他离开职位,接管他的军队,然后转回消灭他驻在广西的现由叶举指挥的部队。这件事完成之后,北伐就可付诸实施,再无阻碍!”

  “陈炯明没有公开反对我,请不要制造事端!”孙中山叫起来,“我信任他!此外,驻扎在广西的喷涂地部队是我的同胞兄弟,曾经多年与我并肩奋斗。你提出这样的建议,真令人不可思议。现在,你听我讲——”孙中山抑制激动,“达致和谐的第一要件,就是信任、容忍、愿意了解对方的意见,在公开场合讨论问题,而不是在心胸中怀有无凭无据的猜疑或痛恨,并将这些当作事实传述出去。你如要好好地为找工作,就应当全心全力地合作,百不可逼我去同一位多年来显然忠诚的军官兄弟斗争!”

  “我看得出来,他已经开始反对您!”

  “有何凭证?”孙中山叫道,“我要的是凭证!”

  “您让他供应战备物资,他不予理睬。难道这还不是凭证吗?”

  “不,你错了!”孙中山从兜里抖出一张电文说,“陈将军昨晚已经有了答复,他正在紧张筹措,等邓仲元抵达广州,就可以分批运送过来!”

  蒋介石仍固执已见地说:“他在骗您,您不可上当。我是以一个革命者的虔诚、不怕冒犯向总统直谏的,千万不要误会我的好心!陈炯明用的是缓兵计,他的经费补给一定不会来的!”

  “一定会来!”孙中山吼叫道:“事实会说明一切!”

  “一定不会来,我以生命担保!”蒋介石说。

  孙中山拂袖而去。

  蒋介石这才悄声问王世和:“我叫你办的事有没有把握?”

  王世和点点头,不敢多说话。

  蒋介石叹道:“此事非同小可,一旦陈炯明的经费补给到达,我将永远得不到孙先生的信任,这辈子也就完了。”

  王世和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心,经蒋介石一说,更加紧张起来。他的额上直冒汗水,连大气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