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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毛庆祥慧眼识马驹何应钦阴沟翻大船

书名:黑色鹰犬本章字数:11160

  蒋介石说:“宗禳推荐的那个戴什么人不错,可以着力培养。”“不行、先生!”王世和站起来叫道,“那个人叫戴笠,一张马脸,不是好人……”蒋介石不悦地说:“我们用人不可太片面。我看戴笠就不错,他陈述的报告很有价值。”

  何应钦率亲信随从返回途中,接到王世和送给他的撤职决定,整个第一军已被蒋介石全权操纵。

  话说蒋介石打人是出了名的,一拳一脚十分熟练,这一套作风正是他当年在日本士官学校读书时向教官学的。到他登上中国政治舞台,就全部照搬过来。这次王世和两案并发,他觉得拳脚交加并不足以惩罚,遂用棍棒,一搠一扑,恰到要害,不几下,王世和便皮开肉绽,哼哧起来。

  眼见真要打死人,毛庆祥佯装路过此处,奔跑过来,劝道:“总司令息怒,这样打会出人命的!”

  蒋介石那里肯听,用奉化土话骂道:“娘希匹,打死拉倒!”

  “总司令万万不可以!”毛庆祥道,“念王侍卫长平日对您一片忠心,当年许崇智的堂弟行刺,正是他救了您一命呢!”

  蒋介石一听,果然息住了,骂道:“给我滚,不要让我再见到你!”

  王世和已经流了很多血,全身散架一般,哪里能起来?但又不能不爬起,否则棍棒还会光临身子。他用尽吃奶的力气,总算站起来了,没想又一阵钻心的痛,身子委软下去。

  毛庆祥见状,慌忙扶起,搀着他回到侍卫室。又吩咐蒋富寿把医官孙洞环叫来。孙洞环是孙星环的弟弟,住在孙琴风家的对面,自幼与蒋介石要好,留学日本时学的是医科,现为蒋介石的私人医生。

  一会,孙洞环来到,剥开王世和的衣服,见其血肉模糊,摇头叹道:“总司令这次为何发这么大脾气?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世和,你到底犯什么法了!”

  王世和痛得说不出话来,摇摇头,目光盯着毛庆祥。

  毛庆祥摇头汉道:“我也弄不清楚为什么。不过,王侍卫长这次在溪口太招摇了一点,向奉化县城一些人借了钱,这些人担心不还,找上门来。先前我还能挡驾,如今总司令回来了,自然纸包不住火。另外,两个侍卫连枪劫余姚银行上四明山当土匪的事也让总司令知道了,两案并发,加之他与毛氏离婚也遇上阻难。唉,我想保也保不住了。”

  孙洞环于是不再多问,替王世和清洗伤口,恰在这时,蒋富寿过来通知说:“毛秘书,总司令找你有事。”

  毛庆祥安慰了王世和几句,便上楼去蒋介石办公室。此时,蒋介石已恢复平静,他叫毛庆祥商量与毛福梅离婚的事。

  “这事必须要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蒋介石说:“既要让美龄满意,也要使毛福梅不至于寻死觅活。”

  毛庆祥想了很久,突然眉头一展说:“这样好不好,让毛女士继续住在丰镐房,仍然行使以前的权力,只要她在形式上答应离婚,实际上还是丰镐房的主妇,这样做,毛怡卿他们也会感到留住了面子。”

  蒋介石摸着下巴,想了想道:“宋美龄知道了怎么办?”

  “宋女士是知书达理之人,这样做,实际上已经很迁就她了,她不会有想法的,况且,经国是你唯一的亲骨肉,你也应该对他有所交代,你总不可以把他的亲娘赶出蒋家,让他没有面子呀!”

  蒋介石点头说:“说的也是。不过,这事不宜让太多的人知道,今天午夜,你叫我起来,我要单独去与福梅谈谈。”

  是夜,毛庆祥将蒋介石叫醒。蒋介石起床后,只简单地洗濑一番,对蒋富寿说:“我去丰镐房有点事情,不带你们,就当我还在床上睡觉一样,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蒋介石悄然走出“乐亭”,此时已是午夜过后,天上星星稀疏,倒映在明澈的剡溪里。蒋介石沿溪而行,不时惊起溪边的小动物“扑通”一声跳入剡溪。这使他回忆起小时候,每于秋夜用一盏松灯来此溪边打鱼。但如今时过境迁,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

  有公鸡啼叫声从溪口镇上传来,此起彼伏,相互应和,狗叫声穿插其中,蒋介石一刹那有了归隐念头。

  走进丰镐房,传来了一阵阵哭泣声。蒋介石心里一惊,侧人后堂,见毛氏跪在佛像前哭祷。才两天不见,蒋介石几乎认不出她来了,但见她目光呆滞,蓬头垢面,泪水流干。一种恻隐之心油然而生,蒋介石柔声道:“经儿他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毛福梅回头见是蒋介石,鼻子一酸,哭出了声,泪水如泉水一般涌出。

  蒋介石拍着她的肩:“莫哭,莫哭,问题总会解决的嘛。其实我也是不得已,为国家和个人,我只能娶宋女士为妻,才可以成功,她对我的帮助太重要了,没有她及她家族的支持,我就不可能取得胜利。”

  毛福梅止住哭:“我又不和她争你,只要一个名分就行了。”

  蒋介石苦着脸说:“她是一个大家族的小姐,身后又有那么强大的背景,她怎愿意做别人的妾呢?正是这名分对她很重要呀!姚冶诚我已给她一笔钱,从此永远脱离关系。陈洁如也回了娘家,可是,宋女士还是不放心,非要她出国不可。唯独对你,宋女士真的很不忍心。但为了国家,她不能不能狠下心来。我已经想好了,你仍然住在丰镐房,你过去所拥有的一切,现在及以后照常拥有——仅仅只在形式上我们协议离婚,你认为好吗?”

  毛福梅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她原以为蒋介石要将她赶出丰镐房,退还到岩头村去,那样真是太没面子了,还不如死去。她点点头:“只要遵守诺言,我就成全你。”

  一件非常麻烦的事,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了。毛鼎和一家闻讯,感到保住了面子,不再固执已见。蒋介石则欢欢喜喜回上海与宋美龄结婚去了。

  1927年12月1日,蒋介石在上海《申报》刊登他与毛福梅的离婚启示:

  毛氏发妻,早经仳离,姚陈二氏,本无契约。

  紧接着,又刊与宋美龄的结婚启事:

  中正奔出革命,频年戎马驱驰,未遑家室之私……兹定即日在上海与宋女士结婚,爱拟撙节婚礼费用,宴请朋友筵资,发起废兵院……欲为中正与宋女士结婚留一纪念。

  12月1日,蒋、宋婚礼举行了两次,下午三时先在宋宅按基督教仪式举行一次婚礼,接着又在豪华的大华饭店举行了很具中国传统特色的婚礼。上海的三家英文报纸于次日报道:

  这是近年来的一个壮举,是中国人的一个显赫的结婚仪式……

  昨天下午,当仪式举行时,大华饭店的舞厅里足足有1300人。

  步入装饰华丽的舞厅时,人们立即就被那为教可观的花朵迷住了。

  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之后,便带新夫人回溪口拜认祖先,并令蒋富寿为宋美龄的随身副官。

  回到溪口,夫妇俩住在“乐亭”,但蒋介石很快被一个问题难了;祖先神灵都放在丰镐房的“报本堂”里,而丰镐房是毛福梅住地,如果她不肯合作,怎么向新夫人交代?为了息事宁人,他请哥哥蒋介卿去丰镐房做毛氏的说服工作。同时对宋美龄也委婉地再三叮咛。宋美龄体谅蒋介石的苦衷,同时也有愧于毛福梅,便买了一盒上好人参和一领孤裘大衣,要蒋介石送去。

  蒋介卿来到丰镐房,毛福梅听到宋美龄要来的消息,心里虽难过,但也渐渐释然了。宋美龄还识礼,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不能不给面子。于是亲自指挥仆人、娘姨在素居东侧布置了一间高雅的新房。

  宋美龄第一次来到溪口,站在“乐亭”走廊上,面对剡溪,连声赞美溪口的风光人情。一会,蒋介卿回知毛福梅的态度,蒋介石心中释然。

  按照议程,新夫人明天一早得去丰镐房拜祭祖堂。这一夜,蒋介石心事重重,为了防止毛氏反悔,使他难堪,当天蒙蒙亮,宋美龄还在梦乡时,他便悄悄起床,步出“乐亭”,去到丰镐房。

  这一夜,毛福梅也睡不下,索性早起,在婆婆遗下的佛堂里诵经。忽听门外有熟悉的脚步声,她好似全身血液都凝住了。不用回头,她便知道是谁来了,这脚步声对她来说太熟悉了,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手中的经本。

  两人相对无语,好像要说的都不用说。毛福梅照例入厨房为丈夫烧点心。油炸得又香又脆的玫瑰白糖猪油馅的宁波汤圆,是蒋介石最爱吃的,可今天竟品不出什么味来。从此,两人好像有了默契,每逢蒋介石带着宋美龄来溪口,蒋介石总是早早起床,从“乐亭”踱到丰镐房来看望旧人。而毛福梅又总是默默地为他备好他爱吃的点心。

  且说蒋介石下野之后,国民党各派系的矛盾顿失重心,于是又变成互相火并、乱杀一场的混乱局面。蒋介石则利用矛盾,挑拔是非,纵横捭阖,进退自如,等到汪精卫、胡汉民、新桂系等派杀得精疲力竭、几败俱伤,他立即身价陡增,成了各方争相拉拢以自重的一股平衡力量。

  1928年1月,蒋介石不失时机地复出,重掌大权。接着,他交替采用又打又拉的手段,先后赶走了汪精卫、胡汉民这两个对他的最高领袖地位威胁最大的资深国民党人,最后,将党政大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痛定思痛,蒋介石总结8月“逼宫”事件的教训,之所以没能及时制止桂系发难及何应钦“倒戈”的重要原因是:虽然自己掌握了一点点情报,但都是捕风捉影,不够具体,不足以“制敌机先”。由此可见,“蓝衣队“必须扩大,扩大到能成为一个专门的组织系统。

  1928年2月,蒋介石召集溪口籍的“蓝衣队”核心分子,专门研究扩大组织的事。

  毛庆祥认为,随着蒋介石权势的增加,扩充“蓝衣队”势在必行,如果情报工作跟不上去,政权也无法巩固。

  溪口人一致赞同毛庆祥的看法。毛庆祥又说:“‘蓝衣队’这个组织,是除了我们几个家乡人之外谁也不知道的秘密组织。后来,总司令又搞一个‘蓝衣队’,一般人只知道有‘蓝衣队’,即使偶尔有人提起‘蓝衣队’,也都是混为一谈。这样非常好,我们的事就是不能让人知道。但是,我们要扩大组织,因为用人多,就不能没有一个公开的名称,这一点,还望总司令深思。”

  蒋介石得意地说:“这个名称我早已想好了,就叫‘国民党中央组织部调查科’。这个调查科我仍然交给陈果夫去干,过去他干得不错,希望他发扬光大。至于你们各位,还是像过一样,监视调查科的骨干人员是否忠实于我,情报是否准确。这项工作是十分重要的,如果把调查科的骨干比喻成鹰犬,那么你们就是看管他们的牧羊人。”

  王世和好奇地问道:“那总司令又是什么?我觉得把我们比喻成鹰犬更合适,因为我们的职能是专门监视那些不规矩的羊们!”

  王世和的话,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连蒋介石也忍俊不禁。

  “好了,不管羊群也好,鹰犬也好同。”蒋介石说:“今后由于人员增多,工作量大,大家必须高度集中精力。”他转对毛庆祥,“特别是宗禳,你的工作既艰巨又重要。每天有那么多情报呈来,如果没,没有一双火眼金睛,是辨不出真伪的。”

  “没什么,”毛庆祥故作轻松道,“只要能为总司令分担忧心,再苦再累也是高兴的。”

  蒋介石点点头,一会又想起什么事,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宣布:从现在起,你们对我的称呼要改,称我为‘先生’就行了,对我太太,也统一叫‘夫人’,听清楚了没有?”

  “清楚了!”众人异口同声。

  蒋介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不过各位也不必太紧张,调查科设立之后,我将任命十数个忠实,吃苦的同志为联络参谋,你们的任务就是看住他们。”

  毛庆祥附和道:“没联络参谋的办法好极了!不过,我建议,这些联络参谋最好是黄埔生,他们是先生的学生,一向比较忠实,这次白崇禧不敢对先生下手,正是惧怕这股力量。”

  “好极了!”蒋介石应道,“联络参谋的首要条件必须是我的学生;第二点,他们还要具备这方面的才干。各位若发现这样的人才,可以提名推荐。宗禳,那位到溪口向我汇报情报的戴什么,这个人不错,你负责把他调来,可以着力培养。”

  “不行,总司令——不,先生,”王世和站起来叫道,“那个人叫戴笠,一张马脸,不是好人,也没什么本事,搞女人还在行,可是我们的联络参谋不是以搞女人为职业的,是要搜集情报。”

  蒋介石皱了皱了眉头,说:“我们用人不可以太片面,要说搞女人就不是好人,那天底下只有太监才是好人,如果是这样,中国人岂不要绝种!我看那个戴笠不错,最起码他在溪口陈述的情报就很有价值,当然,也不能说他是最好的人,主要看他今后的表现。总之,我们的宗旨是,不重用一个坏人,也不能埋没一个人才。”

  次日,蒋介石把陈果夫找来,面授机宜。又过了几天,蒋介石正式任命了十数名联络参谋。这些人都清一色出身于黄埔军校,他们的任务就是搜集各部队的情况和各级部也会长的政治倾向、思想动态、主要活动等,直接向蒋介石个人负责,搜集得来的情报交由毛庆祥处理。这是蒋介石第一批正式任命的专职情报特务。这些人,除了蔡劲军、胡靖安等原“蓝衣队”外围骨干,又增加了数位新人,其中一个是戴笠。由于毛庆祥力荐,他被破格提升为国民革命军总司令部上尉联络参谋。

  为了把军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驾驶派系林立的新军阀,蒋介石复出之初,就提出了要重新整顿和建议国民革命军的口号。

  其时,各派军队中最有实力的是蒋介石、桂系、冯玉祥、阎锡山四大派系,而蒋介石的起家资本,是以黄埔学生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第一军,蒋一向视之如命根子,并一直交给何应钦率领。但8月“逼宫”事件,暴露了何应钦拥兵自重的野心及与他离心离德的倾向。

  不过,这正好提醒了蒋介石,当务之急,就是要整顿好自己的嫡系部队第一军。而整顿第一军的首要一着,就是惩治何应钦,夺回他对第一军的绝对控制权。

  调查科成立伊始,蒋介石召集第一批联络参谋,分派了第一个重要而艰巨的任务;调查和掌握第一军的内部情况和动向,重点了解第一军师、旅长以上高级将领言行和思想动态,以便决定取舍,牢牢控制他们。

  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筹备期间,一天,一位着便衣年轻人来到蒋介石官邸门前,见大门口站立一排整齐的兵,便缩回头去,不敢近前,远远地站着,眼巴巴地望着大门口。

  从早晨到下午,他一直没有离开,饿了,从口袋里掏出干粮,站在墙根下啃咬。

  大约5时光景,王世和从官邸走出来检查岗哨,完后,照例问了一问:“有没有什么情况?”

  这时一个卫兵打了一个立正,说:“报告侍卫长,有一位姓戴的一早来了,现在还没有走。”说着,手指远处墙边。

  王世和抬眼,果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在那边紧张地窥望,不禁勃然大怒,喝道:“姓戴的小瘪三,你在那里鬼鬼祟祟干什么?莫非想谋刺总司令?”

  戴笠转身要跑,王世和叫道:“站住,你敢跑,我开枪打死你!”

  戴笠果然站住了。

  “过来!”王世和命令道。

  戴笠走过来,哭丧着脸,用哀求的声音说:“王大侍卫长,饶了我吧,我这就走。”

  “我上次如何对你说?”

  “你说,再让我遇上你,定揍不饶。”

  “说的好!”王世和甩手扇过去几耳光,打得戴笠眼冒金星,“我说话从来是言出必行的,这就揍你、揍你!”打够之后,吼道:“还不快滚!”

  戴笠连哭出声都不敢,捧着脸转身就跑,王世和突然又叫住他:“慢,给我回来!”

  戴笠立即回过来,以为又要挨打,脸上挤着比哭还难看的笑:“王大侍卫长,有什么吩咐?”

  王世和叉着腰问道:“老实交代,你鬼鬼祟祟在这门口窥望干什么?”

  “我……我……”

  “快说!不说揭了你的皮!”

  “我……我来向总司令呈递重要情报。”

  “呈递情报不可以交给卫兵吗?”

  “这……这个情报十分重要,必须亲手交给总司令。”

  王世和息了怒,冷笑道:“有那么重要的情报?连我都不可以转交吗?”

  “可、可以,当然可以,如果让侍卫长交给总司令,戴某人一万个放心。”

  “拿过来!”王世和伸过手去。

  戴笠犹豫片刻,还是忍心把一份他自认为重要、可以引起蒋介石赏识他的情报交给王世和。

  王世和接过,连看不看一眼,几下撕毁,问道:“你这个小瘪三,就你这样子能搜集到有价值的情报?滚,再让我发现你,非揭了你的皮不可!”

  戴笠走了不多远,居然嚎啕大哭起来。这时,蒋小品买菜回来,见状问道:“世和,小瘪三又挨你揍了?你啊,该积点阴德,饶过他吧,我觉得他怪可怜的。”

  “他可怜什么,鬼得很呢,现在不压住他,说不定将来真能获得先生信任,那时,恐怕连我都奈何不了他。”说着,转身又要去教训戴笠。

  蒋小品一把拉住他:“好了好了,其实他也不曾得罪你,干嘛要这样呢?”

  “没得罪我?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就是欺辱我,我堂堂一个侍卫长,总司令的亲信,由得他这号小瘪三轻慢吗?再则,他一个小小的联络官,凭什么要直接把情报呈到先生手中?这不是不信任我们,又是什么?”

  “其实,他也有苦衷。”蒋小品说,“作为小人物,谁不想往上爬。过去,辛辛苦苦搜集的情报多数成了胡靖安的功劳,现在总自可以单干了,当然更珍惜这机会。他不敢给你,事实上是你根本不为他转呈嘛,我知道他在这里是等毛庆祥。”

  一提到毛庆祥,王世和更气愤了,扬言下次若遇上戴笠,一定狠揍。

  原来戴笠出道之初,由于地位不高,人微言轻,辛辛苦苦搜集到的情报,很难及时送到蒋介石手里,偏偏他心志比天高,非要顺着这条路接近蒋介石,但那是何等艰难。不用说难得见蒋,就是蒋的官邸或办公室他也很难进去。蒋身边数十名侍从参谋或副官,多数是奉化人,有不少还是黄埔一、二、三期的老大哥,即使是国民党重臣,他们都敢怠慢,何况戴笠只是一个黄埔六期未毕业的打流人员,当然就更加对他不屑一顾了。他们看到戴笠,第一句话就是“小瘪三又来了。”听到这些话,戴笠虽引为奇耻,但为了打开通往蒋介石身边的大门,又不得不低声去巴结他们,他经常用一些小恩小惠去贿赂收买。从警卫、勤务兵、司机中,直到门房、厨师、娘姨等等,戴笠见到无不点头哈腰,极力奉承,送上一点小礼品。有时他们起哄,大敲戴笠的竹杠。戴笠常常被搞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口袋里连吃的饭的铜子也不剩。

  后来戴笠打听到,若要接近蒋介石,唯一的途径就是打通机要秘书毛庆祥。戴笠知道毛庆祥的地位非同一般,但他有的是毅力与恒心,便拚了命在毛庆祥身上下功夫。但凡毛庆祥有所暗示,戴笠无不尽力去办。开始,毛庆祥对戴笠的情报也懒得转呈,后来见戴笠对自己十分谦卑讨好,做事极勤奋,有一股锲而不舍的精神,毛庆祥有所感动,加之戴笠的情报确有价值,也就肯代为转呈。

  但王世和就不同了。他是黄埔一期老大哥,又是蒋介石的心腹,历来就看不起戴笠的打流出身和鬼鬼祟祟的行迹。戴笠囊中羞涩,难以有让王世和自得上的孝敬,只得转而求次,在蒋的门房、勤务、厨师、娘姨等佣仆人员身早下功夫,绕过王世和这一关,这就犯了王世和的大忌。王世和本是瞒上压下、专横跋扈之人,现在“小瘪三”戴笠居然敢在他眼皮底下弄手脚,当然会怒不可遏。特别是戴笠傍上毛庆祥后,更令王世和心里无法平衡。故每见到戴笠,王世和便破口大骂,并命人将他赶走。

  但后来,戴笠仍然三番五次地出现在蒋介石官邸门口,让王世和碰见,王世和不得不动手殴打他了。

  在蒋介石第一次下野之前,戴笠在南京跑单干,每天一清早出去,半夜三更才回来。然后连夜把每天搜集到的情报资料整理出来,请曾在上海一起打流的黄埔六期同学徐亮用正楷誊写出来,由戴笠校阅后定稿。然后戴笠草草睡一会,天不亮又起床上中山陵园官邸送情报。有时戴笠如有钱,就花上几角大洋租一辆人力车去官邸,如没有钱,则徒步前往。风雪冰霜,天天如此,每到官邸门前,戴笠心中总是默默地念叨,千万别碰上王世和那个凶神。只要戴笠能比较顺利地把情报交到毛庆祥手可,只要情报的内容比较重要,便能很快转到蒋的手上。蒋如看得有意思,需要继续补充或跟踪调查,则批给戴笠一些活动经费。戴拿了这些钱,照例抽头给蒋身边的人一点好处,然后再雇人帮助搜集调查。这样,他的情报更多,内容也更充实,蒋看了也满意,便亲自召见予以嘉奖。到后来便按月发给较大数量的活动费。戴笠有了这笔较为固定的经费,便开始布置眼线,雇请助手,情报工作更为活跃。蒋也常常直接向戴笠交代任务,在蒋心目中,戴笠的地位逐渐突出,开始受到倚重。

  戴笠在官邸门前若被王世和撞上,那就苦了,只能远远地离开官邸,在清晨的塞风中苦守蒋的汽车从官邸里出来,然后上前拦车递过情报。这时王世和即使在车上也无可奈何,因蒋看到戴笠拦车,照例是要停车的。王世和心中则恨得牙根痒痒,对戴笠怒目而视。戴则佯装视而不见,迅速向蒋敬礼后离开。一次,戴笠陪同一个客人去晋谒蒋,从官邸出来时,恰被王世和看见,王当着客人的面对戴笠破口大骂:“戴某人,我下次看到你私闯官邸,非把你关起来不可。”戴被王世和一顿痛骂,虽狼狈不堪,却不置一词,默默地离开。

  这一天,戴笠一早来到官邸门前,心中默默地念叨,千万别碰上王世和,只要顺利地把情报交到毛庆祥手里,就能很快转到蒋介石的手上。但今天门口站岗的卫兵是王世和的心腹,曾多次赶过他。他只好躲在远处,专等毛庆祥出来。不想今天运气不佳,不便毛庆祥一直出来,连熟识的娘姨、佣人都不曾见一个。因为搜集到的情报至关重要,他决心等到天黑,偏偏冤家路窄,碰上了王世和,挨了一顿毒打,情报也被撕成碎片,戴笠怎能不伤心痛哭?

  再说这几天,蒋介石一边忙于筹备二届四中全会,一边也密切关注联络参谋们呈来的情报。但这些情报都停于表面,毫无意义可言。失望之余,便问毛庆祥:“那个戴笠有没有情报送来?”

  “没有。不过,如果他有情报,一般是很有价值的,我总觉得,在这方面他比任何人更有天赋。”毛庆祥回答道。

  蒋介石点点头:“我也有同感。好吧,你去过问一下同,他这么久不来,一定有其原由。”

  毛庆祥欲言又止,见蒋介石要入室内休息,就说:“我听说戴笠今天来过这里。”

  蒋介石站住了:“来过这里?他来干什么?”

  “当然是呈送情报。”

  蒋介石转过头来:“你不是说没收到他的情报么?”

  “是的。”毛庆祥清清嗓子说,“他的情报如果不是交到我手里,官邸的人一般是不予理会的。”

  “真是莫名其妙!”蒋介石怒道:“这些人难道有意让我垮吗?”

  “没这么严重。”毛庆祥说,“主要是戴笠得罪了侍卫长,大家得听他的。据说今天戴笠还被世和打了一顿。”

  蒋介石怒不可遏,叫道:“王世和,王世和过来!”

  王世和应声而至,垂手立道:“先生,有何吩咐?”

  “今天戴笠来呈送情报,你为何阻拦,还动手打他?”

  “世和不敢。”王世和眼睛滴溜溜左右瞧瞧,说,“根本没有的事,不信,先生可以亲自问问戴笠本人。”

  蒋介石见他如此嘴硬,不再追问,叱道:“如果你再敢阻拦戴笠,小心我揭了你的皮!”

  “是!”王世和打一个立正,如获大赦般地退了出去。

  蒋介石在室内踱了半圈,想起什么来,说道:“宗禳——”见没有人答应,环顾左右,才发现毛庆祥不在身边,正欲差人去叫,卫生间传来“哗哗”的水声。

  一会毛庆祥出来,问道:“先生,有何吩咐?”

  蒋介石说:“这位王世和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这件事一定要查清楚,否则,好人才埋没了,对我们的革命是一种莫大的损失。”

  “先生说的对。”毛庆祥道:“我也是听蒋小品说的,不明真相,如果是真的,戴笠还会来的,这两天我去官邸门口等他好了。”

  蒋介石点头默许。

  次日一早,毛庆祥来到中山陵园官邸门口,远远地有一个人惊喜地叫道:“毛先生,你总算出来了,我等得你好苦!”

  毛庆祥循声望去,果然是戴笠,便招手道:“你过来,先生正掂念着你呢。”

  戴笠喜极而泣,从内衣里掏出一张誊得非常工整的情报,一边抹泪,一边说:“我昨天到这里等了一天,不见你出来,这份情报是我最近在徐州搜集到的,非常重要,如今到了您手里,我就放心了。”

  戴笠转身要离去,毛庆祥想了想,说:“你在外面一会儿吧,我过去和先生谈谈,看他愿不愿见你。”

  戴笠喜出望外,连连作揖:“谢谢毛先生,你的大恩大德戴雨农永世不忘。将来若有出头之日,就是肝脑涂地也要报答!”

  戴笠目送着毛庆祥离去,也就在这时,王世和如从天降,出现在面前。戴笠条件反射似地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求饶道:“王大侍卫饶命,我本该听您的话,不再来闯官邸,可是情报太重要了,它牵系到校长的江山能否稳定。不得已,昨晚回去又根据记忆重写了一份,不顾冒犯您老人家之嫌,斗胆呈递,还望侍卫长大从大量,多多海涵!”

  王世和并没有昨天那样凶,只冷冷道:“还不快起来!你想让我难堪是不?我警告你,如果敢在先生面前谈半句对我不利的话,老子就教你吃不到明天的早饭!”

  戴笠全身筛米似地,慌忙爬起,说道:“戴某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见了校长,我一定说您的好话。”

  “是吗?”王世和冷笑道:“你真有如此雅量?”

  戴笠见不会有危险了,堆着笑道:“不是有雅量,你是校长的亲戚,我戴某再蠢也不会蠢到敢得罪你。”

  王世和奸笑一声:“你总算说了一句真话,你还算识相!”

  一会,有卫兵出来传戴笠,说总司令召见。戴笠向王世和敬了一个军礼,屁颠屁颠地跑去见蒋介石。

  办公室里,蒋介石已看完戴笠呈来的情报,他站起来,拍案叫道:“这情报太重要了!娘希匹,老子非得给何应钦点颜色瞧瞧!”

  正说着,侍卫报告戴笠来了,蒋介石示意可以进来。

  这是戴笠一生中第二次见到蒋介石。他不免激动,垂手而立,眼睛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

  蒋介石也不赐坐,上下打量他一番,然后说:“毛秘书早就向推荐你,说你有特工方面的天才。嗯,不错,你这次的情报是如何搜集来的?”

  戴笠这才大着胆子抬起头来,说:“报告校长,学生自从得到您的密令,就不敢怠慢,去徐州后一头扎进何应钦司令部里——原来那里也有我以前相好的同学,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谈话无所顾忌,无意问就暴露了何应钦的动向。就在大前天,我的一位朋友从第一军司令部开会回来,有人问起有何内容。他说:自从蒋总司令复职以后,何长官整天惶惶不可终日,特别是他的几个心腹,怂恿他来个先下手为强,率领第一军脱离蒋总司令的管制。如此重要的情报,学生得到后,不敢怠慢,连夜赶回,向校长报告。”

  蒋介石赞许寺点点头,又问:“你说那些怂恿何应钦反水的有十几个人,但这情报上只有四五个人的名字,其他人你能否把名字记下来?”

  戴笠点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虽然对第一军内部情况不熟,但只要再去一番功夫,不难把其他人的名字写出来。但是,这事刻不容缓,不能再拖,一旦他们先动手——”

  蒋介石转对毛庆祥说:“你马上拟个急电,要何应钦过来召开二届四中全会。”

  毛庆祥下去后,蒋介石又对戴笠说:“你马上回到徐州去,打入第一军内部,密切关注何应钦那些亲信的动态,有新情报随时报告。”

  戴笠打一个立正,准备退下,蒋介石抬手止住,以关心的口吻问道:“听说你昨天到这里?”

  “是的。”

  “为什么不把情报呈送进来?你要知道,这样的情报早一天到我手中,我们就多一天时间准备,不至于落到十分被动的局面。”

  “……”戴笠无言,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

  “听说王世和一向欺辱你,不许你来官邸递情报,昨天他还动手打了你是不?”

  戴笠的鼻子一酸,泪水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见蒋介石追问,用衣袖把泪儿一抹,说:“王侍卫长待我很好,真很好,他也没有打我。昨天我没有进来,是临出门太急,情报忘了带在身上。”

  蒋介石走过来,拍着他的肩:“别怕,有我,任何人不敢把你怎么样。把真话说出来,我听人说,你的情报是给王世和撕碎了,是不是这样?”

  “不不不,”戴笠急了,“根本没有的事,王侍卫长是校长最忠实的手下,他不会这么干的,真的,我觉得侍卫长挺好的。”

  蒋介石摇头叹了口气,让戴笠离去。

  戴笠没走多远,毛庆祥随后追上来:“戴雨农,刚才先生问你,你为何不讲真话?”

  戴笠说:“我不敢,我得罪不起。”

  “唉,”毛庆祥叹道,“你太多虑。”

  “不,不是我多虑,他是天子近臣,如果惹急了,他对我做出出格的事来,我也只能拔掉牙齿往肚里吞。我真的不敢得罪你们任何一个溪口人。毛先生,求求你,如遇见侍卫长,一定要为我美言几句。”

  毛庆祥点头叹道:“难得你有这种雅量,好吧,我一定跟王世和说,让他不要为难你。先生要我转告你,二届四中全会闭幕以后,你一定要注意何应钦的动态,如有什么好机会可以铲除他们,你即刻拍电报过来。”

  1928年2月2日至7日,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在南京正式开会,这是一个由蒋介石一手操纵的会议。会议通过了戴季陶起草的四中全会宣言,宣言中攻击共产主义运动是“民族独立运动之大敌”。

  为期5天的正式会议,主要作出了四项决议:1、《整理各地党务案》;2、《中央党部改组案》;3、《中华民国国民政府组织法》;4、组织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同。规定设常委9人,暂推举5人,余额待胡汉民等归国后补选,这5人是:蒋介石、谭延恺、戴季陶、丁惟汾、于右任。

  蒋介石被“推举”为军事委员会主席、国民革命军总司令。会议闭幕后的第二天,蒋介石收到戴笠从徐州发来的电报。电报称:何应钦率亲随出外打猎,这密谋何事不得而知。

  蒋介石得到消息,立即率王世和、毛庆祥等少数亲随,悄然前往徐州前线,进入第珲总指挥部,突然做出撤销何应钦总指挥职务的决定。

  其时,何应钦正率亲随在外打猎未归,途中,他接到王世和送给他的决定时,整个第一军已被蒋介石全权操纵。在此之前,他曾隐隐约约听说蒋介石在暗中组织了一个什么秘密团体,专门刺探国民党内部人士有谁对他不忠心,这一次中,他才真正领教到了这个秘密组织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