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恶习不改
一杯薄酒下肚,今日的酒杯便封了,唐九抬起眼来正对上谢子叙的眸子。
他的目光温和清明。
唐九倏忽间意识到,自己和谢子叙的关系不知不觉间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
如果和上次假期对比……
谢子叙这厮,现在对她显然少了很多敌意和试探。
比如从今天清早开始,他自始至终没有强行邀请唐九一同参加,这段时间,也不曾对她随口之间的话语刨根问底,刚刚一同吃饭,他也不曾主动挑起话头,像之前那样,似乎饶有兴致地想要找到她话语间的破绽。
而唐九与此同时也意识到,虽然依旧有诸多秘密,但自己在心里,也不知不觉地把他当成了某种‘伙伴’,二人之间,分明是建立起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拉扯之中的信任。
饭吃到最后,慕容阔忽而笑了:“上午承骏和我邀请阿婴时,子叙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我还隐约担心,是子叙和阿婴又有什么不对付,可现在看,他们二人不知不觉,已经相安无事了。”
左承骏当即锤了他一下:“原来你上午也这么想,我也是,担心了许久。”
几人吵吵闹闹地又说了许多。
这顿饭吃完了唐九隐隐约约地明白过来,左承骏这饭局,和慕容阔的口风,不尽然是为了昨日的竞选,还有,就是担心她和上次一样没有地方可住。
由是,他们打算拉着她放假一起走,然后一起吃晚饭,饭后又顺理成章地邀请她一起住酒店。
这是一种被小心地藏在身后的、却又灼热的善意。
唐九把他们的好意暗暗记在心底,却也在这顿饭的最后婉拒。
在慕容阔犹豫着想给她递些银两的时候,唐九只说自己上次回家带了些钱财出来,现在的生活并不拮据,于是,左承骏、慕容阔二人总算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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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改不了吃屎。”
禹州小红楼一角。
唐九原是懒洋洋一条腿搭在窗框上,半个身体藏匿于阴影之中,方才查觉到气息,就听见这不太礼貌的评价,紧接着,她只觉得周遭气息一紧——
有人毫不留情地踹了过来。
唐九一晃腿,轻轻巧巧躲过这一脚踹。
这一幕似乎对于大家来说都很熟悉,就像追冥也及时地收住了脚,没有硬生生踹到墙壁上。
“好巧,你也来吃屎啊。”唐九优哉游哉举起水壶喝了一口,扫了一眼追冥,又面无表情地看回自己刚刚看向的方向。
追冥也将身形藏匿起来,他顺着唐九的目光看过去——
越过七拐八绕的楼梯,在一个打开来的窗子后,一位公子正在水汽氤氲的浴桶中褪下里衣,露出光滑纤白的后背,一头墨发也垂落下来。
“阿九,你还真好意思说我啊。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刚刚路过,想着总不会在这又能看见你了吧,索性往这边遛遛,谁成想,你还真在这啊,你还看,你还看,当年就这样,现在还这样。”追冥忍不住口吐芬芳。
唐九哼了一声没说话。
“倒是收敛了啊,以前你还曾进去搭个话,现在倒是只猫在窗边看了。”追冥不无讽刺地说着。
唐九没有接话,举起水壶来又喝了一口。
追冥便转过头去看向她——孰知,却见她面色如常,甚至隐约有些腻味的神色,仿佛消化不良。
“哎我说……你这表情怎么真的和吃屎没什么区别。”
唐九毫不留恋地收回目光:“可不是,没什么意思。”
此言一出追冥不免愣住:“怎么?”
“不怎么。”唐九干巴巴丢下一句。
真是离奇。
原本猜想是自己变得会对男子脸红心跳的,谁想到今日,即便是趁着微薄的酒劲儿过来瞧几眼,竟还不比曾经的时候快活,反倒是看着兴味索然,兴趣全无。
真是让人摸不到头脑的矛盾。
不过,她显然也无意为了这个稍显无厘头的问题在此处继续耽搁。
她手指一摁便将水壶别回腰间,一拂衣服,悄没声息地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追冥在旁边仍是一头雾水。
“走了。”唐九言简意赅:“对,欠着你的人情,要不你和我一起走,顺便请你顿宵夜。”
追冥扫了她一眼:“这顿宵夜吃了,人情就清了?那可太便宜你了。”
唐九正要啧一声,转眼的功夫,却瞧见最下面楼层的大门处,站着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她愣了一下,旋即皱眉,后撤了半步,整个人藏匿在阴影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影子。
“你……”追冥见状心下诧异,可是打眼一瞧便了然,赶忙也藏了起来,他的声音压的很低:“吴掌事……他怎么……”
吴掌事一袭暗色衣衫,被人引着绕着盘旋的楼梯,缓缓踱步而上。
看其身形、一举一动,大抵是喝了些酒来的。
“二爷,这回您得空?”小二在他身边问道。
“差点这次也没机会。”吴掌事摆了摆手:“不过比上次多些空闲,就来了,我和大哥约定好,总不能连续两次爽约。”
“您能来就好,爷那里,最近上火得很,一直等待您指点迷津。”
说话间,二人在三层的位置不再向楼梯上走,小二引着吴掌事,弯弯绕绕,不知最终进了哪一间房间。
唐九和追冥对视一眼,二人双双后撤。
唐九向着楼外扫了一眼——这个红楼结构极其繁复,外面又是草木掩映,一侧还靠着假石山,楼隐蔽的同时,也给了他们很多栖身的机会。
唐九轻巧地一跃落到树木的枝杈上,她在上面眯起眼睛来观察片刻,悄没声息地又跃向窗台外,追冥亦然,两人沿着三层屏息凝神游走一圈,直至最终停留在一处窗外,唐九停在假山的窟窿里,追冥则伏在树木枝叶间。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两个黑衣人都拉上了自己的面巾,又裹好了身上的斗篷。
窗子没开,屋内的声音格外缥缈,但也勉强能听得清。
“二弟,你可算来了。”
“大哥,是做弟弟的不好,原本书院开学前就该来见你,奈何当时为姓冯那匹夫掣肘,上个月开会又有几个人磨磨唧唧打马虎眼,以至于到了很晚,所以,也没能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