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主动为之
乔恒自然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但乔恒心里是恐惧的——因为他虽然面上否认，但心里却一清二楚，吴掌事其实猜对了一些东西，比如猜测那个字条的消息是朝廷放出来作为诱饵，所以朝廷派来的人，完全没有对他动手。然而颇为悲凉的是，这个猜测虽对，却只是其一，不是其二。
其二是——大人一早便知道这个字条消息，所以提前部署，还下令让乔恒暗示吴掌事写信，并在信件发出后中途拦截，进而回一封提前备好的信，这封信会让吴掌事安心，并指引他的行动。
乔恒知道，如果这封信不受控地由吴掌事发给大人，一旦被拦截，对大人而言，无外乎就是做了朝廷放饵所收获的‘咬钩的鱼’，极有可能暴露身份，或许这就是大人这番安排的目的，或许是为了自保，几乎就是直接默许了吴掌事被放弃掉。
但是，纵然大人是为了自保，但是……还是那句话，对他乔恒来说，今日是吴掌事，明日如何便不能是他自己？
“这里谈话，到底还是让人心里不踏实。”黑影的声音虚虚实实：“不如这样，你今天回去，也看看这封信吧，你自然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乔恒一愣，重新回到他手臂上的鸟儿扑棱了一下翅膀，这种痒感让他一时失神，再回过神来，那个黑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乔恒便如此战战兢兢地揣着这鸟儿回到了书院里他的住处。
他打开那个信件。
大人说——
他相信自己的手下，让吴掌事不必担忧，他自会派人暗中保护他的安危。
诸如烛阴之人和朝廷派去的黑衣人，他也会协调，他们不但不会伤他，还会保护他。
大人又说——
所有的保护，都需要有回报。
希望吴掌事能趁着自己当下的‘特殊’，在接下来的春狩之中，多多出力，希望吴掌事主动请缨带队，引领书院子弟前往春狩之所，并在途中，帮助他多多擒获心思不轨之人。
春狩……
看到这两个字，乔恒明白过来，为什么会安排他看这封信，大人的意思就是，春狩的事情很快会被传达下来，让他配合相关事宜。至于配合的内容……
乔恒的手颤抖起来。
配合的内容，大概就是让他暂时让位，让处于风口浪尖，可能被各家通缉，在信中所谓‘有多方暗中保护不必担心’的吴掌事，站到台前去。
就在刚刚，外面的林地里，乔恒以为大人此举，不过是丢卒保帅，自保而已，可看到这封信，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脑海里渐渐成形——这一切，很可能就是大人主动为之。
或许顺序是这样的——大人做了手脚，让吴掌事的名字出现在字条上，字条散步开来，引得各方关注，危机四伏。
大人提前部署，让他乔恒暗示吴掌事主动求救，并断掉求救信以避免被朝廷发现端倪，同时直接给予回信，鼓励吴掌事带着这层身份多多建功……
所谓的‘保护’真的存在吗？消息广泛传播，吴掌事又站在台前，到时候杀他的人恐怕多如过江之鲫，吴掌事的下场是什么？那些人的下场又是什么？
……大人的目的是什么？
乔恒身强体壮，但此时，他腿一软，几乎要跪到地上。
这一瞬间，乔恒简直想要逃跑。
随即他又绝望地想——跑？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那个黑影对他讲‘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你，什么时候会轮到你，唇亡齿寒，兔死狐悲’……乔恒知道自己是跑不掉的。
他不敢如此一搏。
这一晚上，乔恒做了个梦，他梦见大人一袭黑袍在高台上，下发号令，台下的吴掌事当即被五牛活活分解开来。
而他原本站在台上，就在吴掌事被车裂之后的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竟也被绑了手脚头颅，五头牛从各方拉扯他的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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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陷阱，吴掌事，则是被包装成鱼饵的野草，他的四周非常危险，但他身上，又恰恰一定掩藏着某些真相和线索。
达成这一共识后，唐九谢子叙二人又顺着想了下去——
他们想到了慕容阔提及的春狩，并意识到，为了搅浑这一池子的水，这一次的春狩，恐怕甚至不仅仅是林猎这么简单。
而是会去往更加遥远、情况更为复杂的地方。
“阿婴，我希望，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你我之间的信任与合作，能够一切如旧。”谢子叙的指节修长，映在微渺的烛火下，如同一截莹润的白玉。
如今外面天色稍亮，他们终于点起火来，把这字条销毁。
“一根弦上的蚂蚱。”唐九坐回自己的床榻上：“坦白讲，即便今日真是你做了什么手脚，我固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抓走的。”
“阿婴是这般好的人。”谢子叙眯了眯眼，笑着看她。
唐九哼笑，合上眼：“我可不好，你别会错意了。”
她继续道：“若是你被抓走了，一不留神漏了陷，我总不能指望你能承受得住严刑拷打不把我供出来吧。”
闻言，谢子叙不答，却笑得风清月朗。
唐九也不再理他，便闭上眼睛，如今离着天亮起床还有些时候，多多少少也要迷糊一会儿，攒攒精力。
她闭着眼靠着，却自始至终没听见谢子叙那边的动静。
直到唐九越来越迷糊，却突然听见谢子叙开口道：
“阿婴，允许我有些好奇。”他的指节轻叩桌面，一对墨眸凝神穿过黑暗看着面前的人，嘴角带些许玩味的笑：“若我今日真被那些人擒住，若我当真做了手脚算计你，阿婴说你会救我……但那之后，你会对我做什么？”
唐九半张开眼睛看着他：“那自然是枷锁上身，严刑拷打，比起你被抓走后需要经受的，一点都不会少。”
“阿婴真是狠心。”谢子叙笑，此番倒是起身开始收拾床铺了。
唐九那边睡意却去了大半，她毫不客气道：“你怎么像是得到了什么想要的答案，我警告你，谢子叙，你可别动歪心思。”
“我之于你，相同于你之于我，至少当下，阿婴且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