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黑雾升起

李相一边低头看着地面，一边迈着相当整齐划一的步伐走着，虽然看不清他的脸，但李侘知道他在回忆伤痛的往事，其实他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走路，他的身体只不过是在做着机械的运动。

“大概三年前，老爸接到一个来自系统的任务，是一次惩罚行动，对象是一个等级比较低的鬼人，具体情况他也不愿细说，反正一直都是这样，我和老妈也不稀奇。可是，那次老爸却是带着伤回来的，而且伤得还不轻，把我和老妈都吓坏了。”

“关于怎么受的伤，他一直不愿说，就让我们别管别担心。可我心里跟猫爪挠过一样，因为我知道老爸的水平对付一个普通鬼人是绰绰有余的。我有机会就会问他，问得烦了，我们就吵架，现在回想起来真的后悔，有精力吵架，不如让他舒心地养伤。”

李侘这时插话说：“我上一次去你家时，你父亲就是卧床养病，原来是那样受的伤。”

“嗯，是的。那伤口也是奇了，一个血窟窿，迟迟不能彻底痊愈。家里储备的万清丹，很大一部分就是那个时候给老爸吃了。那段时间他也不可能再出其它任务，就在家里专心地指导我练功和炼丹。可我心里过不去，总觉得他存心瞒我事儿，就总找茬，惹他生气……唉，我就是个混蛋！”

“李相，你别自责，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说关心则乱，你那是正常的情绪反应。我记得就那次在你家，和你父亲聊天时他就说过，你那小孩子脾性，其实很性情很可爱，他倒真希望你永远都能这样纯真率直热血，但世界是残酷的，总有时候要逼得你把心变得冷酷起来。”

“老爸还跟你说什么了？”

“万清丹，他让我以后记得时时监督你，随身必备万清丹。”

“呵呵，是他的风格……反正，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他快去世之前。有一天，他和老妈在屋里说了好久的话，然后把我叫了进去，那气氛很沉重，我就觉得不好，有事儿。”

“老爸说，他跟我亲爸是发小，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见过我，所以他很早就知道我有天眼。在得知我亲爸去世的消息后，他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来看望我们母子，并向我妈求婚，一来我妈长得好看，二来将来他可以教导我，三来他的原配妻子和孩子都已经过世了，孑然一身。如果我妈答应的话，那最好，如果万一她不答应，他也决定就在我家附近定居下来，以便随时照应我们。”

“他把真实情况和他的想法都如实告诉了我妈，他觉得心里磊落不用藏着掖着，没想到我妈考虑后竟然答应了他的求婚，那时他心里甭提多高兴了，暗暗发誓要对我们好……他这么说着的时候，老妈就在旁边不停地抹泪。”

“不过经过对我的观察，他发现我的天赋没有表现得很高，所以他迟迟没敢开始，怕我天赋不高年纪又太小，身体经受不住。直到我15岁那年，他觉得应该开始了，否则也太晚了点。”

“虽然他俩一直都没告诉我他是方师，但其实我一直都有感觉，我知道他就一定是做着那种神神秘秘的事情，所以当他真的告诉我时，我一点儿也不惊讶。后来顺理成章，除了父子，我们还成了师徒。”

“老爸对我的判断是对的，我的天赋确实一般。学了两年，业务还不精，所以才误打误撞发生了救你的乌龙事件。就像我跟你说过的一样，我也跟我爸妈说过，我一点也不后悔，我很高兴能和你交朋友。”说着，李相悄悄看了李侘一眼，发现李侘也在看着他，两人默契地笑了。

“老爸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本来他是准备一直罩着我的，慢慢地教我，可是这次伤势严重，怕是有性命之忧，所以有几句话一定要跟我说。”

“那次受伤，是情报有误，本以为是一个低等级的鬼人，所以系统只派了老爸一人去执行任务，结果没想到却是一位等级很高的鬼人，老爸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搞定，最后几乎是用同归于尽的决心才算解决，自己也身受重伤。系统对此向老爸做出诚挚的道歉，还支付了一大笔抚恤金。”

“可是老爸心里是有深深疑虑的，发生这种事情的概率几乎可以说是无限接近于零，因为方师的天眼网络几乎是一个无死角的网络，而且系统对一个越界行为的裁定，是必须经过层层严密核实后才会得出结论，这其中的误差或作假几乎不可想象，可偏偏被我家遇上了，不得不担心这事是否会牵涉到我。”

“我当时听后，自己还觉得不以为然，估计脸上表现出来了，逼得老妈也说话了，她说接下来你老爸要说的话，是两人深思熟虑商量后的结果，要我务必用心听。”

“老爸接着说，据他的观察，如今世道险恶，像是风云要起，如果他没事，倒也不怕，但如果他死了，他希望我永远退出方师，不惜自废天眼。他还给了我一张斩天符和一道咒语，用它作法就可以永远关闭我的天眼。我当时真是震惊地不知如何是好。”

“老爸看地出我的心情，苦练七年，毁于一旦，任谁也难以接受。可是他说，我先天的天赋和目前的能力难以独自应对危局，加上我的个性冲动，容易被人利用，我要是出点事，我妈可怎么办，虽然做个普通人类，只能平凡过日子，但现世的安稳总是有的。”

“他还说，天眼一旦关闭，我身体的能量系统就会重启更新，即使之前被吸血鬼标记过，也不用再担心，我们母子换个地方重新开始新生活，他们就找不到我了，他希望把老妈的后半生托付给我……当时那场景，我不知还能说什么，只能答应他我记下了，但是我请求他别放弃，身体一定能慢慢地好起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次谈话后一周，老爸就去世了。他躺在床上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紧紧握着我和我妈的手，我知道，他是在提醒我不要忘了之前的约定。”

“老爸刚去世，我就看见有一层冰冷的黑雾从他的身上升起，萦绕一会儿后消散不见了，最奇怪的是，那个夺命的伤口却在那之后愈合了。我还曾经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奇迹出现老爸还能醒过来，可是他再也没有醒来。”

“在他养伤期间，我也曾经作法观察过，老爸的身体也和晏霖有些相似，元气亏损，当时我还问过他，他说正常，元气会随着人的生病、受伤、衰老而逐渐耗尽。但我不明白，人死之后，为何伤口还能愈合？”

“我通过天眼向系统发出求助信息，可是你知道我收到了什么回复吗？”

李侘摇摇头，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李相，等他说出下文。事实上他心里对严镖的死亡过程感到相当震惊，如果李相的描述无误，严镖之死确有很大蹊跷，果真如此，那个所谓的方师系统便也非常可疑。但这些想法，李侘暂时不想跟李相探讨，因为李相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目前都还是个没有完全长大成熟的孩子。